风俗演义 汉 应劭
风俗演义
卷一
○皇霸
盖天地剖分,万笠萌毓,非有典艺之文,坚基可据,推当今以览太古,自昭昭而本冥冥,乃欲审其事而建其论,董其是非而综其详矣,言也实为难哉!故易记三皇,书叙唐、虞,惟天为大,唯尧则之,巍巍其有成功,焕乎其有文章。自是以来,栽籍昭皙。然而立谈者人异,缀文者家舛,斯乃杨朱哭於歧路,墨翟悲於练素者也。是以上述三皇,下记六国,备其终始,曰皇霸。
○三皇
春秋运斗枢说:“伏羲、女娲、神农是三皇也。皇者,天,天不言,四时行焉,百物生焉。三皇垂拱无为,设言而民不违,道德玄泊,有似皇天,故称曰皇。皇者,中也,光也,弘也。含弘履中,开阴布纲,上含皇极,其施光明,指天画地,神化潜通,煌煌盛美,不可胜量。”
礼号谥记说:“伏羲、祝融、神农。”
含文嘉纪:“伏戏、燧人、神农。伏者,别也、变也。戏者,献也,法也。伏羲始别八卦,以变化天下,天下法则,咸伏贡献,故曰伏羲也。燧人始钻木取火,炮生为熟,令人无复腹疾,有异於禽兽,遂天之意,故曰遂人也。神农,神者,信也。农者,浓也。始作耒耜,教民耕种,美其衣食,德浓厚若神,故为神农也。”
尚书大传说:“遂人为遂皇,伏羲为戏皇,神农为农皇也。遂人以火纪,火,太阳也。阳尊,故托遂皇於天。伏羲以人事纪,故托戏皇於人。盖天非人不因,人非天不成也。神农悉地力,种谷疏,故托农皇於地。天地人道备,而三五之运兴矣。”谨按易称:“古者伏羲氏之王天下也,仰则观象於天,俯则观法於地,始作八卦,以通神明之德,以类万物之情。结绳为网罟,以田以渔。伏羲氏没,神农氏作,斫木为耜,揉木为耒,耒耜之利,以教天下。日中为市,致天下之民,通其变,使民不倦,神而化之,使民宜之。”唯独叙二皇,不及遂人。遂人功重於祝融、女娲,文明大见。大传之义斯近之矣。
○五帝
《易传》、《礼记》、《春秋》、《国语》、《太史公记》:黄帝、颛顼、帝喾、帝尧、帝舜是五帝也。谨按《易》、《尚书大传》:“天立五帝以为相,四时施生,法度明察,舂夏庆赏,秋冬刑罚,帝者任德设刑以则象之。言其能行天道,举错审谛。黄帝始制冠冕,垂衣裳,上楝下宇,以避风雨,礼文法度,兴事创业。黄者,光也,厚也。中和之色,德施四季,与地同功,故先黄以别之也。颛者,专也。顼者,信也,悫也。言其承文易之以质,使天下蒙化,皆贵贞悫也。喾者,考也,成也。言其考明法度,醇美喾然,若酒之芬香也。尧者,高也,饶也。言其隆兴焕炳,最高明也。舜者,推也,循也。言其推行道德,循尧绪也。”
○三王
《礼号谥记》说:“夏禹、殷汤、周武王是三王也。”《尚书》说:“文王作罚,刑兹无赦。”《诗》说:“有命自天,命此文王。文王受命,有此武功。仪刑文王,万国作孚。”《春秋》说:“王者孰谓?谓文王也。”
谨按《易》称:“汤、武革命。”《尚书》:“武王戎车三百两,虎贲八百人,擒纣於牧之野。惟十有三祀,王访于箕子。”《诗》云:“亮彼武王,袭伐大商。胜殷遏刘,耆定武功。”由是言之,武王审矣。《论语》:“文王率殷之叛国以服事殷。”时尚臣属,何缘便得列三王哉!经美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,王业始兆於此耳。俗儒新生不能采综多共辨论,至於讼阋。大王、王季皆见追号,岂可复谓已王乎?禹者,辅也,辅续舜後,庶绩洪茂,自尧以上王者也。子孙据国而起,功德浸盛,故造美论。舜、禹本以白衣砥行显名,升为天子。虽复更制,不如名著,故因名焉。经曰:“有鳏在下,曰虞舜。佥曰伯禹,禹平水土”是也。汤者,攘也,昌也。言其攘除不轨,改亳为商,成就王道,天下炽盛,文武皆以其所长。夫擅国之谓王,能制割之谓王,制杀生之威之谓王。王者,往也,为天下所归往也。
○五伯
《春秋》说:齐桓、晋文、秦缪、宋襄、楚庄是五伯也。谨按《春秋左氏传》:夏後太康,娱於耽乐,不修民事,诸侯僭差。於是昆吾氏乃为盟主,诛不从命,以尊王室。及殷之衰也,大彭氏、豕韦氏复续其绪,所谓王道废而霸业兴者也。齐桓九合一匡,率成王室,责强楚之罪,复青茅之贡。晋文为践土之会,修朝聘之礼,纳襄克带,翼戴天子。孔子称“民到于今受其赐”。又曰:“齐桓正而不谲,晋文谲而不正。”至于三国,既无叹誉一言。而缪公受郑甘言,置戍而去,违黄发之计,而遇崤之败,杀贤臣百里奚,以子车氏为殉,诗黄鸟之所为作,故谥曰“缪”。襄公不度德量力,慕名而不综实,六五石先著其异,覆军残身,终为戮笑。庄王僭号,自下摩上,观兵京师,问鼎轻重,恃强肆忿,几亡宋国,易子析骸,厥祸亦巨。皆无兴微继绝,尊事王室之功。世之纪事者不详察其本末,至书於竹帛,同之伯功,或误後生,岂不暗乎!伯者,长也,白也。言其咸建五长,功实明白。或曰:霸者,把也,也。言把持天子政令,纠率同盟也。桓公问管仲:“吾何君也?”对曰:“狄困於卫,复兵不救,须灭乃往存之。仁不纯,为霸君也。”盖三统者,天地人之始,道之大纲也。五行者,品物之宗也。道以三兴,德以五成,故三皇、五帝,三王、五伯,至道不远,三五复反,譬若循连环,顺鼎耳,穷则反本,终则复始也。
○六国
楚之先出自帝颛顼,其裔孙曰陆终,娶于鬼方氏,是谓女溃。盖孕而三年不育,启其左胁,三人出焉,启其右胁,三人又出焉。其六曰季连,是为芈。其後有鬻熊子为文王师,成王举文武勤劳,而封熊绎於楚,食子男之采,其十世称王。怀王佞臣上官、子兰,斥远忠臣,屈原作离骚之赋,自投汨罗水。因为张仪所欺,客死于秦。到王负刍,遂为秦所灭。百姓哀之,为之语曰:“楚虽三户,亡秦必楚。”自颛顼至负刍六十四世,凡千六百一十六载。
燕召公与周同姓,武王灭纣,封召公於燕。成王时入据三公,出为二伯,自陕以西,召公主之。当农桑之时,重为所烦劳,不舍乡亭,止于棠树之下,听讼决狱,百姓各得其所。寿百九十余乃卒。後人思其德美,爱其树而不敢伐,诗甘棠之所作也。九世称侯,八世称公,十世称王,到王喜为秦所灭。燕外迫蛮、貊,内笮齐、晋,崎岖强国之间,最为弱小,几灭者数矣。然社稷血食者八九百载,於姬姓独後亡,非盛德之遗烈,岂其然乎?
韩之先与周同姓,武子事晋献公,封於韩原,因以为姓。韩厥因卜者之繇,陈成季之功,绍赵氏之孤,建程婴之义,为晋名卿,实天所相。其四代始舆赵、魏俱得列为诸侯矣。五世称王,到王安为秦所灭。
魏之先,毕公高之後也。毕公舆周同姓,武王灭纣,封高於毕,因以为姓。其裔孙曰毕万,事晋献公。献公伐魏,灭之,以封万。卜偃曰:“毕万之後必大。万,盈数;魏,大名也。天子曰兆民,诸侯曰万民。今名之大,以从盈数,以是有众,不亦宜乎?”其六世称侯,侯之孙称王,到王假为秦所灭。赵之先与秦同祖,其裔孙曰造父,於周穆王为御骅骝,耳之乘,西谒西王母,东灭徐偃王,日驰千里,帝念其功,赐以赵城,因以为姓。子叔带始去周事晋。其後简子地过于诸侯,权重于晋侯。简子疾,五日不知人。大夫皆惧,呼□扁鹊视之。出,董安于问。扁鹊曰:“血脉治也,勿怪。昔秦穆公尝如此,七日而寤。寤之日,告公孙支与子舆曰:‘我之帝所甚乐。吾所以久者,适有学也。帝告我:“晋国且大乱,五世不安。其後将霸,未老而死。霸者之子且令国男女无别。”’公孙支书而藏之,秦策於是出。夫献公之乱,文公之霸,而襄公之败秦师於崤而归纵淫,此子所闻。今主君之病与之同,不出三日,病必间,间必有言也。”居二日半,简子寤。语大夫曰:“我之帝所,乐,与百神游於钧天,广乐九奏万舞,不类三代之乐,其声动心。有一熊欲援我,射之,中熊死。有罴来,我又射之,中罴死。帝甚嘉之,赐我二笥,皆有副。吾见儿在帝侧,帝属我翟犬曰:‘及汝子之壮也,以赐之。’帝告我:‘晋国且衰,十世而亡,嬴姓将大败周人於范魁之西,亦不能有也。’”董安于受言而藏之。以扁鹊之言告简子,赐扁鹊田四万亩。他日,简子出,有人当道,辟之不去,从者将刃。当道者曰:“吾欲有谒於主君。”从者以闻。简子召之,曰:“嘻,吾有所见子晰也。”。当道者曰:“屏左右,愿有以谒。”简子屏人。当道者曰:“子君之病,臣在帝侧。”简子曰:“然。子之见我何为?”当道者曰:“帝令主君射熊罴,皆死。”简子曰:“是且何也?”当道者曰:“晋国且大难,主君首之。帝令主君灭二卿,夫熊罴皆其祖也。”简子曰:“帝赐我二笥皆有副。何也?”当道者曰:“主君之子将克二国於翟,皆子姓也。”简子曰:“吾见儿在帝侧,属我一翟犬,曰‘及汝子之长以赐之’。夫儿何说以赐翟犬?”当道者曰:“儿,主君之子也。翟犬,代之先也。主君之子其必有代。及主君之後嗣,且有革政而胡服,并二国於翟。”简子问其姓而延之以官。当道者曰:“臣野人,致帝命耳。”遂不见。无几,范、中行作乱,简子灭之,此熊罴之效应也。
简子卒,无恤立,是为襄子。智伯攻襄子,襄子奔之,保晋阳。原过从,後,至王泽,见三人,自带以上可见,自带以下不可见,与原过竹二节,莫通。曰:“为我以是遣赵无恤。”原过既至,以告襄子。斋三日,亲自剖竹,有朱书曰:“无恤,余霍太山阳侯大吏。三月丙戌,余将使汝反灭智氏。亦立我于百邑,余将使赐若林胡之地。至于後世,且有伉王,赤黑,龙面鸟喙,须眉髭髯,大膺大匈,修下而冯上,左任介乘,奄有河宗,至于休溷诸貉,南伐晋别,北灭黑姑。”襄子再拜,受三神之令。三国攻晋阳,岁余,乃以汾水灌其城,城不没者三板。城中悬釜而炊,易子而食。张孟谈乃夜出见韩、魏,韩、魏反与合谋而灭智氏,共分其地。放是赵北有代,南并智氏。遂祀三神於百邑,使原过主霍太山。至武灵王,竟胡服骑射,辟地千里。到王迁,信秦反间之言,杀其良将李牧而任赵括,遂为所灭。此童谣曰:“赵为号,秦为笑,以为不信,视地上生毛。”
陈完字敬仲,陈厉公之子也。初,懿氏卜妻之,其繇曰:“是谓凤凰于飞,和呜锵锵。有妫之後,将育于姜。五世其昌,并于正卿。八世之後,莫之与京。”周史有以周易筮之,遇观之否,曰:“是谓观国之光。利用宾于王。此其代陈有国乎?不在此,其在异国。非此其身,在其子孙。光远而自他有耀者也。”厉公为蔡所灭杀,国内乱,完奔于齐。齐侯以为卿,辞曰:“羁旅之臣,幸若获宥,及於宽政,赦其不闲教训而免诸罪戾,弛於负担,君之惠也,所获多矣。敢辱高位,以速官谤。诗云:‘翘翘车乘,绍我以弓。岂不欲往,畏我友朋。’”使为工正。饮桓公酒,乐,公曰:“以火。”辞曰:“臣卜其昼,未卜其夜,不敢。君子曰:‘酒以成礼,弗继以淫,义也;以君成礼,弗纳於淫,仁也。’”桓公嘉之,爱敬日新,位比高、国,始食田采,姓田氏焉。六世田成杀简公。其三世曰和,迁康公於海上,食一城,以祀太公以下。後魏文侯乃使使言周天子及诸侯,列於周室。其孙曰威王。到王建,用后胜之计,又宾客多受秦金,劝王朝秦,不修战备,秦兵平步入临,民无敢格者。迁王建於共,国人歌之曰:“松耶柏耶?亡建共者客耶?”疾建用客之不祥也。
谨按《战国策》、太史公记:秦孝公据崤、函之固,拥雍州之地,君臣戮力,以窥周室。有席卷天下,囊括八荒之意。当是之时,商君佐之,内立法度,务耕织,修守战之备,外恃猛将锐卒,因间伺隙,略定西河之城,南并汉中,西定巴、蜀,东割膏腴之壤,收要害之郡。诸侯恐惧,会盟而谋,不爱尊爵重宝,以致天下之士。当此之时,齐有孟尝,赵有平原,楚有春申,魏有信陵。夫四豪者,皆明智而忠信,宽厚爱人,兼韩、魏、燕、赵、宋、卫、中山之众。其後复有宁越、苏秦、杜赫之属为之谋,陈轸、召滑、乐毅之徒通其意,吴起、孙膑、廉颇之属制其兵。尝以十倍之地,百万之军攻秦。秦人开关延敌,六国之师遁逃而不敢进。秦无一矢遗镞之费,而关东已困。于是从散约败,争割地而赂秦,秦有余力而制其弊。
及至始皇,承六世之遗烈,抗长策而御宇内,吞二周而叱诸侯,履至尊而制六合,兼帝皇而威四海。于时议者恨楚之疏远屈原,魏不用公子无忌,故国削以至于亡。秦因愚弱之极,运震电之萧条,混壹海内,为汉驱除。盖乘天之所坏,谁能枝之?虽阿衡宰政,贲、育驭戎,何益於事。且有强兵良谋,杂袭继踵,每辄挫衄,亦足以祛蔽启蒙矣。始皇自以关中之固,金城千里,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。遂恣雎旧习,矫任其私知,坑儒燔书,以愚其黔首,穷奢肆欲。力役无餍,毒流诸夏,乱延蛮貊。由是二世绝祀,以成大漠之资。高祖践祚,四海安。世宗攘夷境,崇演礼学,制度文章,冠於百王矣。
卷二
○正失
孔子曰:“众善焉,必察之;众恶焉,必察之。”孟轲云:“尧、舜不胜其美,桀、纣不胜其恶。”传言失指,图景失形,众口铄金,积毁消骨,久矣其患之也。是故乐正後夔有一足之论,晋师己亥渡河有三豕之文。非夫大圣至明,孰能原析之乎?论语:“名不正则言不顺。”易称:“失之亳厘,差以千里。”故纠其谬日正失也。
○乐正后夔一足
俗说夔一足而用精专,故能调畅於音乐。
谨按《吕氏春秋》:“鲁哀公问於孔子:‘乐正夔一足,信乎?’孔子曰:‘昔者舜以夔为乐正,始治六律,和均五声,以通八风,而天下服。重黎又荐能为音者,舜曰:“夫乐天地之精,得失之节,故唯圣人为能和乐之本。夔能和之,平天下,若夔一足矣。”故曰夔一足,非一足行。’”
○丁氏穿井得一人
俗说丁氏家穿井,得一人於井中也。
谨按《吕氏春秋》:“宋丁氏无井,常一人溉汲於外。及自穿井,喜而告人:‘吾穿井得一人。’传之,闻於宋君,公问其故,对曰:‘得一人之使,非得一人於井中也。’”
○封泰山禅梁父
俗说岱宗上有金箧玉策,能知人年寿修短。武帝探策得十八,因读曰八十,其後果用耆长。武帝出玺印石,裁有兆朕,奉车子侯即没其印,乃止。武帝畏恶,亦杀去之。封禅书说:“黄帝升封泰山,於是有龙垂胡髯下迎黄帝。黄帝上骑,群臣後宫从者七十余人,小臣独不得上,乃悉持龙髯,拔堕黄帝之弓。小臣百姓仰望黄帝不能复,乃抱其弓而号,故後世因曰乌号弓。”孝武皇帝时,齐人公孙卿言:“汉之圣者在高祖之孙,今历正值黄帝之日,圣主亦当上封,则能神仙矣。”
谨按《尚书》、《礼》:“天子巡守,岁二月至于岱宗。”孔子称:“封泰山,禅粱父,可得而数七十有二。”盖王者受命,易姓改制,应天下太平,功成封禅,以告平也。所以必於岱宗者,长万物之宗,阴阳交代,触石而出,肤寸而合,不崇朝遍雨天下,唯泰山乎。封者立石高一丈二赤,克之曰:“事天以礼,立身以义,事父以孝,成民以仁。四守之内,莫不为郡县,四夷八蛮,咸来贡职。与天无极,人民蕃息,天禄永得。”祭上玄尊,而俎生鱼。坛广十二丈,高三尺,阶三等。必於其上,示增高也;克石纪号,著己绩也。或曰金泥银绳,印之玺。下禅粱父,礼祠地主,去事之杀,示增广也。禅谓坛单当有所与也。三皇禅於绎绎,明己功成而去,德者居之。绎绎者,无所指斥也。五帝禅于亭亭,德不及於皇。亭亭名山,其身禅于圣人。三王禅於梁父,梁者信,父者子,言父子相信与也。
孝武皇帝封广丈二尺,高九尺,其下有玉牒书。书秘。江、淮间一茅三脊为神藉,五色土益杂封,纵远方奇兽飞禽及白雉,加祠兕牛犀象之属。其享曰:“天增授皇帝泰元神,周而复始,皇帝敬拜泰灵。”其夜有光如流星,昼有白云起封中。于是作明堂汶上,令诸侯各治邸。车驾前後五至祠,以元鼎六年告封,改为元封,武帝已年四十七矣,何缘反更得十八也。就若所云,明神祸福必有徵应,权时倒读,焉能诞招期乎!奉车子侯骖乘弄臣,不预封事,何因操印没石乃止?暴病而死、悼惕无已。又言武帝与仙人对博,棋没石中,马蹄迹处于今尚存,虚妄若此,非一事也。
予以空伪承乏东岳,忝素六载,数经祈祠,咨问长老贤通上泰山者云,谓玺处克石文昧难知也,殊无有金箧玉牒探筹之事。春秋以为传闻不如亲见,见之人斯为审矣。传曰:“五帝圣焉死,三王仁焉死,五伯智焉死。”其陨落崩薨之日,不能咸至百年。诗云:“三后在天。”论语曰:“古皆没。”太史记:“黄帝葬於桥山。”骑龙升天,岂不怪乎!乌号弓者,柘桑之林,枝条畅茂,乌登其上,下垂著地,乌适飞去,从後拨杀,取以为弓,因名乌号耳。
叶令祠俗说孝明帝时,尚书郎河东王乔迁为叶令,乔有神术,每月朔常诣台朝。帝怪其来数而无车骑,密令太史候望。言其临至时,常有双凫从东南飞来。因伏伺,见凫,举罗,但得一双鞋耳。使尚方识视,四年中所赐尚书官属履也。每当朝时,叶门鼓不击自鸣,闻於京师。後天下一玉棺於厅事前,令臣吏试入,终不动摇。乔曰:“天帝独欲召我。”沐浴服饰,寝其中,盖便立覆。宿夜葬於城东,土自成坟。县中牛皆流汗吐舌,而人无知者。百姓为立祠,号叶君祠。牧守班录,皆先谒拜。吏民祈祷,无不如意;若有违犯,立得祸。明帝迎取其鼓,置都亭下,略无音声,但云“叶”。太史候望,在上西门上,遂以占星辰,省察气祥。言此令即仙人王乔者也。
谨按《春秋左氏》传:叶公子高,姓沈名诸梁,古者令曰公,忠於社稷,惠恤万民,方城之外,莫不欣戴。白公胜作乱,杀子西、子期,劫惠王以兵。叶公自叶而入,至于北门,或遇之曰:“君胡不胄?国人望君如望慈父母焉。盗贼之矢若伤君,是绝民望也。若之何不胄?”乃胄而进。又遇一人:“何为胄?国人望君如望岁焉,日日以几。若见君面,是得艾也。人知不死,其亦无有奋心,犹将旌君以徇於国,而又掩面以绝民望,不亦甚乎?”乃免胄而进之,与国人攻白公。白公奔山而逝,生烹石乞,迎反惠王,整肃官司,退而老於叶。及其终也,叶人追思而立祠。功施於民,以劳定国,兼兹二事,固祠典之所先也。此乃春秋之时,何有近孝明乎!
周书称:“灵王太子晋,幼有盛德,聪明博达,师旷与言,弗能尚也。晋年十五,顾而问曰:“吾闻大师能知人年之短长也。”师旷对曰:“女色赤白,女声清,女色不寿。”晋曰:“然,吾後三年将上宾於天,女慎无言,祸将及女。”其後太子果死。孔子闻之曰:“惜夫!杀吾君也!”後世以其自豫知其死,传称王子乔仙。或人问仙,杨雄以为□羲、神农、黄帝、尧、舜殒落,文王葬毕,孔子葬鲁城之北。独不爱其死乎?知非人之所能也。生乎!生乎!吾恐名生而实死也。
国家畏天之威,思求谴告,故於上西门城上候望。近太史寺,令丞躬亲。灵台位国之阳,别安在宫中,惧有得失,故参之也。何有伺一飞凫,遂建其处乎!世之矫诬,岂一事哉!燕太子丹仰叹,天为雨粟,乌白头,马生角,厨中木象生肉足,井上株木跳度渎俗说燕太子丹为质於秦,始皇执欲杀之,言能致此瑞者,可得生活。丹有神灵,天为感应,於是遣使归国。
谨按太史记:燕太子丹质秦,始皇遇之益不善,丹恐而亡归。归求勇士荆轲、秦武阳,函樊於期之首,贡督亢之地图。秦王大悦,礼而见之。变起两楹之间,事败而荆轲立死。始皇大怒,益发兵伐燕。燕王走保辽东,使使斩丹以谢秦,燕亦遂灭。丹畏死逃归耳,自为其父所戮,手足圮绝,安在其能使雨粟其余云云乎!原其所以有兹语者,丹实好士,无所爱吝也,故闾阎小论饬成之耳。
○孝文帝
孝成皇帝好诗、书,通览古今,闲习朝廷仪体,尤善汉家法度故事。常见中垒校尉刘向,曰:“世俗多传道孝文皇帝,小生於军,及长大有识,不知父所在,日祭於代东门外。高帝数梦见一儿祭己,使使至代求之,果得文帝,立为代王。及後徵到,後期不得立,日为再中。及即位为天子,躬自节俭,集上书囊以为前殿帷,常居明光宫听政。为皇太薄后持三年服,庐居枕块如礼,至以发大病,知後子不能行三年之丧,更制三十六日服。治天下致升平,断狱三百人,粟升一钱,有此事不?”
向对曰:“皆不然。谨按汉高三年,魏王豹叛汉附楚,汉使大将韩信击虏豹姬薄夫人,传诣雒阳织室。汉王见薄姬,内後官幸之,生文帝。二年而为王者子,常居宫阙内,不弃捐军中,祭代东门。高皇后八年後九月己酉夕即位,就未央,幸前殿,下赦令。即位时以昏夜,日不再中。文帝虽节俭,未央前殿至奢,雕文五采,尽华榱璧铛,轩槛皆饰以黄金,其势不可以书囊为帷。奢俭好丑,不相副侔。又文帝以後元年六月己亥崩未央宫,在时平常听政宣室,不居明光宫。及薄太后以孝景二年四月壬子薨,葬南陵。文帝先太后崩,不为皇太簿后持三年服。文帝遵汉家基业初定,重承军旅之後,百姓新免於干戈之难。故文帝宜修秦余政教,轻刑事少,与之休息,以俭约节欲自持,初开籍田,躬劝农耕桑,务民之本。即位十余年,时五谷丰熟,百姓足,仓廪实,蓄积有余。然文帝本修黄、老之言,不甚好儒术,其治尚清净无为。以故礼乐庠序未修,民俗未能大化,苟温饱完给,所谓治安之国也。其後匈奴数犯塞,侵扰边境。单于深入寇掠,贼害北地都尉,杀略吏民,系虏老弱,驱畜产,烧积聚,候骑至甘泉,烽火通长安,京师震动,无不忧懑。是时大发兴材官骑士十余万军长安,帝遣丞相灌婴击匈奴,文帝自劳兵至太原、代郡。由是北边置屯待战,设备备胡,兵连不解,转输骆驿,费损虚耗。因以年岁不登,百姓饥乏,谷籴常至石五百,时不升一钱。前待诏贾捐之为孝元皇帝言:‘太宗时民赋四十,断狱四百余。’案太宗时民重犯法,治理不能过中宗之世,地节元年天下断狱四万七千余人。如捐之言复不类,前世断狱皆以万数,不三百人。文帝即位二十三年,日月薄蚀,地数震动,毁坏民庐舍,关东二十九山同日崩溃水出,河决酸枣,大风坏都,雨雹如桃李,深者厚三尺,狗马及人皆生角,大雪,煌虫。文帝下诏书曰:‘间者阴阳不调,日月薄蚀,年谷不登,大遭旱蝗饥馑之害,谪见天地,灾及万民,丞相、御史议可以佐百姓之急。’惟此事类,似不及中宗之世,不可以为升平。”
上曰:“吾於临朝统政施号令何如?”向未及对,上谓向:“校尉帝师傅,耆旧洽闻,亲事先帝,历见三世得失。事无善恶,如闻知之,其言勿有所隐。”向曰:“文帝时政颇遗失,皆所谓悔吝小疵耶。尝辇过郎署,问中郎冯唐以赵将廉颇、马服。唐言:‘今虽有此人,不能用也。’推辇而去,还归禁中,召责让唐。唐顿首陈言:‘闻之於祖父,道廉颇、李牧为边将,市租诸入皆输莫府,而赵王不问多少。日击牛洒酒,劳赐士大夫,赏异有故,能立威名。今臣窃闻云中大守魏尚,边之良将也。匈奴常犯塞为寇,尚追之,吏士争居前,乐尽死力。斩首上功,误差数级,下之吏,尚竟抵罪。由是言之,虽得廉颇、李牧不能用也。’及河东太守季布治郡有声,召欲以为御史大夫。左右或毁言使酒,後不用,布见辞去,自陈曰:‘臣幸得侍罪河东,无故而见徵召,此人必有以臣欺国者;既到无用,此人亦有以毁伤臣者。今以一人言则进之,以一人言则退之,臣恐天下有以见朝廷短也。’上有惭色,卒遣布之官。及太中大夫邓通以佞幸吮痈疡脓汁见爱,拟於至亲,赐以蜀郡铜山,令得铸钱,通私家之富,侔於王者、封君。又为微行,数幸通家。文帝代服衣袭毡帽,骑骏马,从侍中、近臣、常侍、期门武骑猎渐台下,驰射狐兔,果雉刺彘。是时待诏贾山谏,以为不宜数从郡国贤良吏出游猎,重令此人负名不称其与。及太中大夫贾谊亦数陈止游猎。是时谊与邓通俱侍中同位,宜又恶通为人,数廷讥之,由是疏远,迁为长沙太傅。既之官,内不自得。及渡湘水,投吊书曰:‘茸尊显,佞谀得意。’以哀屈原离谗邪之咎,亦因自伤为邓通等所也。”
成帝曰:“其治天下孰与孝宣皇帝?”向曰:“中宗之世,政教明,法令行,边境安,四夷亲,单于款塞,天下殷富,百姓康乐,其治过於太宗之时。亦以遭遇匈奴宾服,四夷和亲也。”上曰:“後世皆言文帝治天下几至太平,其德比周成王,此语何从生?”向对曰:“生於言事。文帝礼言事者,不伤其意,群臣无小大,至即便从容言。上止辇听之,其言可者称善,不可者喜笑而已。言事多褒之,後人见遗文则以为然。世之毁誉,莫能得实,审形者少,随声者多,或至以无为有。故曰尧、舜不胜其善,桀、纣不胜其恶。桀、纣非杀父与君也,而世有杀君父者,人皆无道如桀、纣,此不胜其恶故。若文帝之仁贤,不胜其善,世俗褒扬,言其德比成王,治几太平也。然文帝之节俭约身以率先天下,忍容言者,含咽臣子之短,此亦通人难及,似出於孝宣皇帝者也。如其聪明远识,不忘数十年事,制持万机,天资治理之材,恐文帝亦且不及孝宣皇帝。向以为如此。及至世间言文帝小生於军中,长大祭代东门外,使者求得之,因立为代王,徵当即位,後期,日为之再中;集上书囊以为前殿帷,常居明光宫听政,为簿太后持三年服,治天下致升平,断狱三百人,粟一升一钱,凡此十余事,皆俗人所妄传,言过其实及傅会,或以为前皆非是。”如刘向言。
○淮南王安神仙
俗说淮南王安招致宾客方术之士数千人,作鸿宝苑秘枕中之书,铸成黄白,白日升天。
谨按《汉书》:淮南王安天资辨博,善为文辞,孝武以属诸父,甚尊之。招募方伎怪迂之人,述神仙黄白之事,财殚力屈,无能成获。乃谋叛逆,克皇帝玺,丞相、将军、大夫已下印,漠使符节法冠。赵王彭祖、列侯让等议曰:“安废法,行邪僻、诈伪心,以乱天下,营惑百姓,背叛宗庙。春秋‘无将,将而必诛。’安罪重於将,反形已定,图书印及他逆无道事验明白。”丞相弘、廷尉汤以闻,上使宗正以符节治王。安自杀,太子诸所与谋皆收夷,国除为九江郡。亲伏白刃,与众弃之,安在其能神仙乎!安所养士或颇漏亡,耻其如此,因饰诈说。後人吠声,遂传行耳。
○王阳能铸黄金
《汉书》说:王阳虽儒生,自寒贱,然好车马衣服,极为鲜好,而无金银文绣之物。及迁徙去处,所载不过囊衣,不蓄积余财。去位家居,亦布衣疏食。天下服其廉而怪其奢,故俗传王阳能作黄金。
谨按太史记:秦始皇欺於徐市之属,求三山於海中,通甬道,隐形体,弦诗想蓬莱,而不免沙丘之祸。孝武皇帝兹益迷谬,文成、五利处之不疑,妻以公主,赐以甲第,家累万金,身佩四印,辞穷情得,亦旋枭裂。淮南王安锐精黄白,庶几轻举,卒离亲伏白刃之罪。刘向得其遗文,奇而献之。成帝令典尚方铸作事,费甚多,而方不验。劾向大辟,系须冬狱,兄阳城侯乞入国半,故得减死。秦汉以天子之贵,四海之富,淮南竭一国之贡税,向假尚方之饶,然不能有成者,夫物之变化固自有极,王阳何人,独能乎哉!语曰:“金不可作,世不可度。”王阳居官食禄,虽为鲜明,车马衣服,亦能几所,何足怪之。乃傅俗说,班固之论陋於是矣。
○宋均令虎渡江
九江多虎,百姓苦之。前将募民捕取,武吏以除赋课,郡境界皆设陷井。後太守宋均到,乃移记属县曰:“夫虎豹在山,鼋鼍在渊,物性之所托。故江、淮之间有猛兽,犹江北之有鸡豚。令数为民害者,咎在贪残,居职使然。而反逐捕,非政之本也。”坏槛井,勿复课录,退贪残,进忠良。後虎悉东渡江,不为民害。
谨接《尚书》:“武王戎车三百两,虎贲三千人,擒纣於牧野。”言猛怒如虎之奔赴也。《诗》美南仲“阚如哮虎”。《易》称:“大人虎变,其文炳;君子豹变,其文蔚。”《传》曰:“山有猛虎,草木茂长。”故天之所生,备物致用,非以伤人也。然时为害者,乃其政使然也。今均思求其政,举清黜浊,神明报应,宜不为灾。江渡七里,上下随流,近有二十余。虎山栖穴处,毛鬣岂能犯阳侯、凌涛濑而横厉哉!俚语:“狐欲渡河,无奈尾何。”舟人楫棹,犹尚畏怖,不敢迎上与之周旋。云悉东渡,谁指见者?尧、舜钦明在上,稷、契允懿於下。当此时也。宁复有虎耶?若昀登据三事,德被四海,虎岂可抱负相随,乃至鬼方绝域之地乎!
彭城相袁元服俗说元服父字伯楚,为光禄勋,於服中生此子。时年长矣,不孝莫大於无後,故收举之。君子不隐其过,因以“服”为字。
谨按元服名贺,汝南人也。祖父名原,为侍中。安帝始加元服,百官会贺,临严垂出而孙适生。喜其嘉会,因名曰贺,字元服。原父安为司徒,忠蹇匪躬,尽诚事国,启发和帝,诛讨窦氏。中兴以来,最为名宰,原有堂构之称,矜於法度。伯楚名彭,清拟夷、叔,政则冉、季,历典三郡,致位上列。贺早失母,不复继室,云“曾子失妻而不娶,曰吾不及尹吉甫,子不如伯奇。以吉甫之贤,伯奇之孝,尚有放逐之败,我何人哉!”及临病困,敕使留葬,侍卫先公。“慎无迎取汝母丧柩,如亡者有知,往来不难;如其无知,只为烦耳。虞舜葬於苍梧,二妃不从,经典明文,勿违吾志。”清高举动,皆此类也。何其在服中生子而名之贺者乎!虽至愚人,犹不云耳。
予为萧令,周旋谒辞故司空宣伯应,贤相把臂言:“易称:‘天地大德曰生。’今俗间多有禁忌,生三子者,五月生者,以为妨害父母,服中子犯礼伤孝,莫肯收举。袁元服功德爵位,子孙巍巍,仁君所见。越王勾践民生三子与乳母,孟尝君对其父:‘若不受命於天,何不高户,谁能及者。’夫学问贵能行,君体博雅,政宜有异乎!”答曰:“齐、楚之事,敬闻命矣。至於元服,其事如此。明公既为乡里,超然远览,何为过聆晋语,简在心事乎!”於是欣然悦服,续以大言:“苟有过,人必知之,我能胜仲尼哉!”元服子夏甫,前後徵命,终不降志,亚作者之遗风矣。正甫亦有重名,今见沛相。载德五世而被斯言之玷,恐多有宣公之论,故备记其终始。
卷三
○愆礼
夫圣人之制礼也,事有其制,曲有其防,为其可传,为其可继。贤者俯就,不肖及。是故子张过而子夏不及,然则无愈。子路丧姊期而不除,仲尼以为大讥,况於忍能矫情直意而已也哉!诗云:“不愆不忘,帅由旧章。”论语:“不为礼,无以立。”故注近世苟妄曰愆礼也。
九江太守武陵陈子威,生不识母,常自悲感。游学京师,还於陵谷中,见一老母,年六十余,因就问母姓为何。曰:“陈家女李氏。”“何故独行?”曰:“我孤独,欲依亲家。”子威再拜长跪自白曰:“子威少失慈母,姓陈,舅氐亦李。又母与亡亲同年,会遇於此,乃天意也。”因载归家,供养以为母。
谨按《礼》:“继母如母,慈母如母。”谓继父之室,慈爱己皆有母道,故事之如母也,何有道路之人而定省!世间共传丁兰克木而事之,今此之事,岂不是似。如仁人恻隐,哀其无归,直可收养,无事正母之号耳。
○大将军掾敦煌宣度为师大常张文明制杖
谨按《礼记》:“孔子之丧,门人疑所服。子贡曰:‘昔夫子之丧颜渊,若丧子而无服,至子路亦然。请丧夫子如父而无服。’”“群居则,出则否。”今人乃为制杖,同之於父,论者既不匡纠,而云观过知仁,谓心之衷恻终始一者也。凡今杖者皆在权威之门,至有家遭齐衰同生之痛,俯伏坟墓而不归来,真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也。无他也,庶福报耳。凡庸小生,夫何讥称。然宣度凉州知名士,吾是以云耳。
山阳大守汝南薛恭祖,丧其妻不哭,临殡,於棺上大言:“自同恩好四十余年,服食禄赐,男女成人,幸不为夭,夫复何恨哉!今相及也。”
谨按礼:为适妻杖,重於宗也。妻者既齐於己,澄洒酒以养姑舅,契阔中馈,经理蚕织,垂统传重,其为恩笃勤至矣。且鸟兽之微,尚有回翔之思,啁??之痛。何有死丧之感,终始永绝,而曾无恻容。当内崩伤,外自矜饬,此为矫情,伪之至也。俚语:“妇死腹悲,唯身知之。”又言“妻非礼所与”,此何礼也,岂不悖哉!大尉山阳王龚与诸子并杖,太傅汝南陈蕃、袁隗皆制衰,列在服位,躬入隧,哀以送之,近得礼中,王公诸子魏杖亦过矣。
弘农太守河内吴匡伯康,少服职事,号为敏达。为侍御史,与长乐少府黄琼共佐清河王事,文书印成,甚嘉异之。後匡去济南相,琼为司空,比比援举,起家拜尚书,迁弘农。班诏劝耕,道於渑池,闻琼薨,即发丧制服,上病,载辇车还府。谨按《春秋》:“大夫出使,闻父母之丧,徐行而不反;君追还之,礼也。”匡虽为琼所援举,由郡县功曹、州治中、兵曹位朝廷尚书也,凡所按选,岂得复为君臣者耶!今匡与琼其是矣。剖符守境,劝民耕桑,肆省冤疑,和解仇怨,国之大事,所当勤恤。而顾私恩,傲很自遂,若宫车晏驾,何以过兹。论者不深察而归之厚,多有是言,及其人患失,而亦曰其然。司室袁周阳举荀慈明有道,太尉邓柏条举訾孟直方正,二公薨,皆制齐衰,世非一然。荀、訾通儒,於义足责。或举者名位斥落,子孙无继,多不亲至,何乃衰乎!过与不及,古人同称,吊服之制斯近之矣。
河南尹太山羊翩祖在家,平原相封子衡葬母,子衡故临太山数十日,时翩祖去河南矣。子衡四从子曼慈复为太山,士大夫用此行者数百人,皆齐衰带。时与太尉府自劾归家,故侍御史胡母季皮独过相候,求欲作衰,谓“君不为子衡作吏,何制服?”曰:“众人若此,不可独否。”又谓“足下径行自可,今反相历令子失礼,仆豫愆,古有吊服,可依其制”。因为裁缟冠帻袍单衣,定,大为同作所非。然颍川有识陈元方、韩元长、綦毋广明咸嘉是焉。
谨按礼:为旧君齐衰三月。谓策名委质为臣吏者也。子衡临郡日浅,无他功惠,又非其身。翩祖位则亚卿,雅有令称,义当纲纪人伦,为之节文,而首倡导犯礼违制,使东岳一郡朦朦焉,岂不悯哉!由成阝人失兄,子皋为之衰。虽失于子衡,归于曼慈者矣。
太原郝子廉,饥不得食,寒不得衣,一介不取诸人。曾过姊饭,留十五钱,默置席下去。每行饮水,常投一钱井中。谨按《易》称:“天地交,万物生;人道交,功勋成。”语:“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,弊之而无憾。”士相见之礼,贽用居雉,受而不距,而交答焉,唯祭饭然後拜之。孔子食於施氏,未尝不饱,何有同生之家而顾钱者哉!伤恩薄礼,弊之至也。孟轲讥仲子吐之羹而食井上苦李,鲍焦耕田而食,穿井而饮,非妻所织不衣,饿於山中食枣。或问之:“此枣子所种耶?”遂呕吐立枯而死。世不乏异,惟其似旃。孔子疾时贪昧,退思狂狷,狷者有所不为,亦其介也。南阳张伯大,邓子敬小伯大三年,以兄礼事之。伯卧床上,敬寝下小榻,言常恐,清旦朝拜。俱去乡里,居缑氏城中,亦教授坐养声价,伯大为议郎、益州太守,子敬辟司徒,公车徵。谨按《礼记》:“十年兄事之,五年肩随之。”《诗》云:“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。”朋友,各长其仪也。凡兄弟相爱,尚同舆而出,同床而寝。今相校三年耳,幸无骨血之属,坐作鬼怪,旦朝言恐。论语:“恭而无礼则劳。”且晏平仲称善与人交,岂徒拜伏而已哉!易设四科,出处语默。传曰:“朝廷之人,入而不能出;山林之民,往而不能反。”二者各有所长,而弃圣绝知,□世保真,当窜深山,乐天知命。今居缑氏,息偃城郭,往来帝都,招延宾客,无益诲人,拱默而已。饰虚矜伪,诳世耀名,辞细即巨,终为利动。《春秋》讥宋伯姬而不妇,今二子屑屑,远大失矣!公车徵士汝南袁夏甫,少举孝廉,为司徒掾,人间之事,无所关也。其後闭户塞牖不见宾客,清旦东向再拜朝其母。母念,时往就之。子亦不得见,复□俞拜耳。头不著巾,身无单衣,足常木□,食止姜菜。云:“我无益家事。”莫之能强,及母终亡,不列服位。谨按《孝经》:“生事爱敬,死事哀戚。”一家之中,谕若异域,下床ウ拜,远於爱敬者矣。祖载崩隧,又不能送,远于哀戚者矣。巾所以饰首,衣所以蔽形,此乃士君子所以自别於夷狄者也。唯丧者、讼者露首草舍,余曷有哉!长沮、丈人避世之士,由讯子路,杀鸡黍见其子焉。何有藏一室中,不出户庭,以此为高,斯亦幸。鲤趋而过庭,闻诗闻礼,而陈亢喜於得三。不当近之,何乃若兹乎!
公车徵士豫章徐孺子,比为太尉黄琼所辟,礼文有加。孺子隐者,初不答命。琼薨既葬,负算齑一盘,哭於坟前。孙子琰,故五官中郎将,以长孙制杖,闻有哭者,不知其谁,亦於倚庐哀泣而已。孺子无有谒刺,事讫便去。子琰大怪其故,遣琼门生茅季玮追请辞谢,终不肯还。
谨按礼,凡吊丧者,既哭,兴踊,进问其故,哀之至也。孺子所以经三千里越度山川而亲至者,非徒徇於己,顾义报乎。哭坟前是也,讫,当即其帐衾问劳子琰。子琰宿有善名,在礼无违。傥见微阙,教诲可乎,如何忽甚於路人。昔黔敖忽於嗟来,然君子犹以为其嗟可去,谢可食。今与黄有恩故矣,孝子寝伏苫块。又孺子到便诣坟,无介,夫何为哉!
卷四
○过誉
孔子称:“大哉!中庸之为德,其至矣乎!”又曰:“君子之道,忠恕而已。”至於讦以为直,隐以为义,枉以为厚,伪以为名,此众人之所致誉,而明主之所必讨。盖观过知仁,谓中心笃诚而无妨於化者,故覆其违理曰过誉也。
长沙太守汝南郅恽君章,少时为郡功曹。郡俗冬飨,百里内县皆齑牛酒到府宴饮。时太守司徒欧阳歙临飨礼讫,教曰:“西部督邮繇延,天资忠贞,禀性公方,典部折冲,摧破奸雄,不严而治。书曰:‘安民则惠,黎民怀之。’盖举善以教,则不能者劝。今与诸儒共论延功,显之于朝。”主簿读教,户吏引延受赐。恽前跪曰:“司正举觥,以君之罪,告谢于天。明府有言而误,不可覆掩。按延资性贪邪,外方内圆,朋党构奸,罔上害民,所在荒乱,虚而不治,怨慝并作,百姓苦之。而明府以恶为善,股肱莫争。此既无君,又复无臣。君臣俱丧,孰与偏有。君虽倾危,臣子扶持,不至於亡,恽敢再拜奉觥。”歙甚惭。
谨按礼,谏有五,风为上,狷为下。故入则造膝,出则诡辞,善则称君,过则称己。暴谏露言,罪之大者。而歙於飨中用延为吏,以紫乱朱,大妨王命。造次颠沛,不及讽谕,虽举觥强歙可行也。今恽久见授任,职在昭德塞违,为官择人,知延贪邪,罔上害民,所在荒乱,怨慝并作,此为恶积愆,非一旦一夕之渐也。孔子以匹夫,朋徒无几,习射矍相之圃,三哲而去者过半。汝南,中土大郡,方城四十,养老复敬,化之至。延奸彰,无与比崇。臧文仲有言:“见无礼於君者,若鹰之逐鸟雀,农夫之务去草也。”何敢宿留。不即弹黜奸佞,而须於万人之中乃暴引之,是为陷君。君子不临深以为高,不因少以为多,况创病君父以为己功者哉!而论者苟眩虚声,以为美谈。汝南,楚之界也,其俗急疾有气决。然自君章之後,转相放式,好干上怵忮,以采名誉,末流论起於爱憎,而政在陪隶也。
司空颍川韩棱,少时为郡主簿。太守葛兴被风病,恍忽误乱,棱阴扶辅其政,出入二年,署置教令,无愆失。兴子尝出教欲转徙吏,棱执不听,由是发露被考,兴免官,棱坐禁固。章帝即位,一切原除也。
谨按《易》称:“守位以仁。”尚书:“无旷庶官。”诗云:“彼君子不素飨兮。”《论语》:“陈力就列,不能者止。”汉典吏病百日应免,所以恤民急病,惩俗逋慝也。今兴官尊任重,经略千里,当听讼侍祠,班诏劝课,早朝旰食,夕惕若厉,不以荣禄为乐,而以黔首为忧。位过招殃,灵督其,风疾恍忽,有加无瘳。棱统机括,知其虚实,当听上病,以礼选引。何有上欺天子,中诬方伯,下诳吏民!扶辅耄乱,政自己出,虽幸无阙,罪已不容於诛矣。为人谋而不忠,爱人而以姑息,凡人不可,况於君子乎!上令兴负贪昧之罪,子被署用之愆,章问汹赫,父子湮没。执事如此,谓礼义何。棱宜禁固终身,中原非是。
太原周党伯况,少为乡佐发党过於人中辱之。党学春秋长安,闻报雠之义,辍讲下辞归报雠。到与乡佐相闻,期斗日。乡佐多从正往,使乡佐先拔刀,然後相击。佐欲直令正击之,党被创困乏。佐服其义勇,舆养之,数日苏兴,乃知非其家,即径归,其立勇果乃至于是。
谨按《孝经》:“身体发肤,受之父母,不敢毁伤,孝之始也。”乐正子春下堂而伤足,三月不出,既瘳矣,犹有忧色。身无择行,口无择言,修身慎行,恐辱先也。而伯况被发,则得就业,乡佐虽云凶暴,何缘侵己。今见辱者,必有以招之,身自取焉,何尤於人。亲不可辱,在我何伤。凡报雠者,谓为父兄耳,岂以一朝之忿而肆其狂怒者哉!既远春秋之义,殆令先祖不复血食,不幸不智,而两有之。归其义勇,其义何居!汝南陈茂君因为荆州刺史,时南阳太守灌恂本名清能,茂不入宛城,引车到城东,为友人卫修母拜,到州。修先是茂客,仕苍梧还。到修家,见修母妇,说修坐事系狱当死。因诣府门,移辞乞恩,随辈露首入坊中,容止严恪,须眉甚伟。太守大惊,不觉自起立,赐中延请,甚嘉敬之,即焉出修,南阳士大夫谓茂能救解修。茂弹绳不挠,修竟极罪,恂亦以它事去。南阳疾恶杀修,为之语曰:“修卫有事,陈茂活之;卫修无事,陈茂杀之。”
谨按《春秋》,王人之微,处于诸侯之上,坐则专席,止则专馆,朱轩驾驷,威烈赫奕。就恂素为官速谤,当便入传,引见诘问,纠其赃状,以时列闻。文王日昃不暇食,周公坐而俟旦,且非为己私,皆公也。何有忘百姓涂炭之急,便乃光昭旧交之门乎!鲍宣州牧行部,多宿下亭,司直举劾,以为轻威损命,坐之刑黜。今茂泯弃天常,进止由己,孰使毁之,小人誉之,自我为之,古人病诸,以为大讥。茂与修善,由鸱之爱其子,适所以害之者。
度辽将军安定皇甫规威明,连在大位,欲退避弟,数上病,不见听。会友人上郡太守王物故,规素缟到下亭迎丧,发服送之。因令客密告并州刺史胡芳,言规擅远军营,赴私违公,当及举奏。答曰:“威明欲得避弟,故作激发。我为朝廷惜其功用,何能为此私家计耶!”规後为中郎将,督并、凉、益三州。时有党事,惧见及,因先自上言:“臣前荐故太常张焕,才任将帅,是附党也。又臣论输左校时,太学生张凤等上书讼臣,是为党人所附也。昔有畏舟之危而自投水者,盖忧难与处,乐其亟决。”
谨按《诗》云:“淑人君子,其仪不忒。其仪不忒,正是四国。”传曰:“一心可以事百君,百心不可事一君。”论语:“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。”立朝忘家,即戎忘身,身且忘之,况於弟乎!方殊俗越溢,大为边害,朝廷比辟公旰食,规义在出身折冲弭难,而诛伐已定,当见镇慰,何有挟功苟念去位。弟实隽德,不患无位,而徒茸,何所堪施,强推毂之,乱仪千度。孝武皇帝为骠骑将军霍去病治第舍,敕令视之,曰:“匈奴不灭,何以家为。”去病外戚未属,一切武夫,尚能抗节洪毅,而规世家纯儒,何独负哉!又以党事先自劳,如有白验,其於及己,而形兆求不可得,唯是从何惮於病。曰“畏舟之危,自投於水,忧难於处,乐其亟决”,主幸必不坐。太誓有云:“民之所欲,天必从之。”“天作孽,犹可违;自作孽,不可逭。”人之所忌,炎自取之。盖、严、杨恽,勋著王室,言事过差,皆伏大辟,以隆主威,抑骄侵也。规顾弟,私也;离局,奸也;诱巧,诈也;畏舟,慢也。四罪是矣,杀决可也。
南阳五世公为广汉太守,与司徒长史辽叔同岁。辽叔大子名旧,才操卤钝,小子髡既见齿乡党。到见股肱曰:“太守与辽叔同岁,恩结缔素,薄命早亡,幸来临郡,今年且以此相铙举其子。如无罪得至後岁,贯鱼之次,敬不有远。”有主簿柳对曰:“明府谨终追远,兴微继绝,然旧实不如髡,宜可授之。”世公於是厉声曰:“丈夫相临,儿女尚欲举之,何谓高下之间耶!释兄用弟,此为故殃段氏之家,岂称相遭遇之意乎!”竟举旧也。世公转换南肠,与东莱太守蔡伯起同岁,欲举其子。伯起自乞子瓒尚弱,而弟琰幸以成人。是岁举琰,明年复举瓒。瓒十四未可见众,常称病遣诣生交,到十八乃始出治剧,平春长。上书:“臣甫弱冠,未任宰御,乞留宿卫。”尚书劾奏增年受选,减年避剧,请免瓒官,诏书左迁武当左尉。会车骑将军冯绲南征武陵蛮夷,绲与伯起同时公府辟,瓒为军曲候。绲归卧家,军功除新阳长,官至下邳相。
谨按古无孝廉,唯有贡士。贡士恩义,经传无以也。春秋诸侯朝觐会遇,大夫亦豫其好。礼记曰:“大夫三月葬,同位毕至。”此言谨终悼亡,不说子弟当见宠拔也。鲁有后成叔聘卫,右宰留而觞之,陈乐而不乐,酒酣而不饮,送以璧,其妻孥宅而居之,分禄而食之,其子长乃反其璧。孔子称:“可寄百里之命,托六尺之孤,临大节而不可夺。”相於之义,具於此矣。语有曰:“白头如新,交盖如旧。箪食壶浆,会於树阴。临别眷眷,念在报效。”何有同岁相临而可拱默者哉!春秋因其可褒而褒之,若乃世公二郡之举,斯为过矣。然世人亦多浅薄,在者无之,亡者无顾覆之施,饥寒缓急,视之若遗。非徒如此而已,至有可否之际,受刑诛者,人各有心,两不得中。夫孝廉平除则有社稷民人,伤及民人,实宜料度以为後图。汝南戴幼起,三年服竟,让财与兄,将妻子出客舍中住,官池田以耕种。为上计史,独车载衣资,表“汝南太守上计史戴绍车”。後举孝廉为陕令。
谨按礼有东宫西宫,辟子之私,不足则资,有余,亦归之於宗也。此言兄弟无离异之义也。凡让财者,类与子弟,子弟尚幼,恩情注,希有与兄。既出之日,可居冢下。冢无屋,宗家犹有羸田庐,田可首粥力者耳,何必官池客舍。既推独车,复表其上,为其饰伪,良亦昭晰。幼起同辟有薛孟尝者,与弟子共居,弟子常求分,力不能止,固乃听之,都与,奴婢引其老者,曰:“与我共事,汝不能使之。”田屋取其荒坏者,曰:“我少时所作买,意所恋也。”器物取其久者,曰:“我服食久,身口安之也。”外有共分之名,内实十三耳。子弟无几尽之,辄复更分,如此者数。传称袁盎三兄子分而供其公家之费,此则然矣。论语:“泰伯三让,民无得而称之焉。”何有让数十万,畏人而不知,欲令,乃如是乎!方之袁、薛,差以千里。凡同居,上也;通有无,次也。让,其下耳。况若幼起,仍斯不足贵矣。
江夏太守河内赵仲让,举司隶茂材,为高唐令,密乘舆车径至高唐,变易名姓,止都亭中十余日。默入市里,观省风俗,已,呼亭长,问新令为谁,从何官来,何时到也。曰:“县已遣吏迎,垂有起居。”曰:“正我是也。”亭长怖,遽拜谒,竟,便具吏。其日入舍,乃谒府,数十日,无故便去。为郡功曹,所选颇有不用,因称狂,乱首走出府门。太守以其宿有重名,忍而不罪。後为大将军梁冀从事中郎,冬月坐庭中,向日解衣裘捕虱,已,因倾卧,厥形悉表露。将军夫人襄城君云:“不洁清,当亟推问。”将军叹曰:“是赵从事,绝高士也。”他事若此非一也。
谨按诗云:“不愆不忘,率由旧章。”左氏传曰:“旧章不可无也。”凡张官置吏,为之律度,故能摄固其位,天下无觊觎也。今仲让不先谒府,乃径到县,俱谍吏民,尔乃入舍。论语:“升车,必正立,执绥,不内顾。”不掩不备,不见人短。礼记:“户有二屦,不入。将上堂,声必扬。”家且犹若此,况于长吏乎!君子之仕,行其道也。民未见德,唯诈是闻。远荐功曹,策名委质,就有不合,当徐告退。古既待放,须起乃逝,何得乱道,进退自由,傲很天常,若无君父。洪范陈五事,以貌为首。孝经列三法,以服为先。仲让居有田业,加之禄赐,势可免冻馁之厄,未必须冬日之暖也,利不体皆此也。河内,殷之旧都,国分为三,康叔之风既激,而纣之化由存,其俗士大夫本矜好大言,而少实行。
卷五
○十反
易记“出处默语”,书美“九德咸事”,同归殊涂,一致百虑,不期相反,各有云尚而已。是故伯夷让国以采薇,展禽不去於所生;孔丘周流以应聘,长沮隐居而耦耕;墨翟摩顶以放踵,杨朱一毛而不为;干木息偃以藩魏,包胥重玺而存郢;夷吾朱弦以三归,平仲辞邑而濯缨;惠施从车以百乘,桑扈徒步而裸形;宁戚商歌以干禄,颜阖俞墙而遁荣;高柴趣门以避难,季路求入而陨零;端木结驷以货殖,颜回屡空而弗营;孟献高宇以美室,原宪蓬门而株楹。传曰:“人心不同,有如其面。”古今行事,是则然矣,比其舛曰十反。
大尉沛国刘矩叔方,父字叔辽,累祖卿尹,好学敦整,土名不休扬,又无力援,仕进陵迟。而叔方雅有高问,远近伟之,州郡辟请,未尝答命,往来京师,委质通门。太尉徐防、太傅桓焉,二公嘉其孝敬,慰愍契阔,为之先後,叔辽由此辟公府,博士徵,议郎。叔方尔乃翻然改志,以礼进退,三登台衮,号为名宰。
阳翟令左冯翊田叔都,兄字威都,俱合纯懿,不陨洪祚。叔都最为知名,郡常欲为察授之,ǜ耻越贤兄,惧不得免,因缘他疾,遂托病。家人妻子莫知其情,人数恐灼,持之有度。後在田舍,天连阴雨,友人张子平·吉仲考等密共穿俞,夺取衣衾,穷夜独处,迫切至矣。然无声响,徒喑喑而已。子平因前抱持曰:“我,某公也。谓汝避兄耳,何意真然耶?天丧斯人,吾侪将何效乎?”相对欷,哀动左右。间积四岁,威都果举迁安定长史,据辎垂,还历乡里,荐祀祖考。叔都沃神坐,俯仰因语。是月,司隶、大尉、大将军同时并辟,为侍御史,举茂才,不幸早陨。威都官至武都太守。太尉掾汝南范滂孟博,天资聪,辩於持论,举孝廉、光禄主事,京师归德,四方影附。父字叔矩,遭母忧,既葬之後,□粥不赡。叔矩谓其兄弟“礼不言事,办杖而起。今俱匍匐号咷,上阙奠酢,下困饣胡口,非孝道也。”因将人客於九江,田种畜牧,多所收获,以解债,负土成冢,立祀。三年服阕,二兄仕进,叔矩以自替於丧纪,独寝坟侧,服制如初,哀犹未歇。郡举至孝,拜中司、勾章长,病去官,博士徵,兄忧不行。
司徒梁国盛允字子翩,为议郎,慕孟博之德,贪树於有礼,谓孟博:“家公区区,欲辟大臣,宜令邑人廉荐之。”孟博厉声曰:“老夫年尊,绝意世事。又海内清高,当路非一。”退而告人:“子翩德我,我不受也。”子翩亦以恨,遂不得辟。孟博病去受事,而常干宰相之职。
谨按礼:“父为士,子为天子。”武王建有周之号,谥大王、王季,言王业肇於此矣。越裳重九译献白雉,周公荐陈祖庙,曰:“先人之德。”有天下,尊归於父,此人道之极。汉诏曰:“海内大乱,兵革并起,朕被坚执锐,自率士卒,犯危难,平暴乱,偃兵息民,天下大安,此皆太公之教训也。今上尊号曰太上皇。”春秋之义,因其可褒而褒之。孝经曰:“敬其父则子悦。”叔矩则其孝敬,则粥身苦思,率礼无违矣;则其友于,则褒兄委荣,尽其哀情矣;则其学艺,则家法洽览,诲人不倦矣;则其政事,则施于已试,靡有阙遣矣。君子百行,子产有四。凡在他姓,尚宜褒之,况于父乎!敬意之至,犹用夷悦,况于宠族乎!抗爽言以拒厚旨,抑所生以为己高,忍能厉然独享其荣,若乃不令之下愚,流货财于权嬖,此罪人也。田ǜ托疾,上也;刘矩屈体,次也;范滂,吾无取焉耳。巴郡太守太山但望伯门为司徒掾,同产子作客杀人系狱,望自劾去,星行电征,数日归趋诣府,露首肉袒,辞谢太守太尉李固,谢与相见,顿头流血,自说“弟薄命早亡,以孤为托,无义方之教,自陷罪恶。息男穿既与知情,幸有微胤,乞以代之”。言甚哀切,李公达于原度,即活出之。
高唐令乐安周纠孟玉为大将军掾,弟子使客杀人,捕得。太守盛亮阴为宿留,纠亦自劾去诣府,亮与相见,不乞请,又不辞谢。亮告宾客:“周孟玉欲作抗直,不恤其亲,我何能枉宪乎!”遂毙于狱。弟妇不哭死子,而哭孟玉,世人误之,犹以为高。
谨按春秋,叔牙为庆父杀般、闵公,大恶之甚。而季子缘狱有所归,不探其情,缓追逸贼,亲亲之道。州吁既杀其君,而虐用其人,石昔恶之,而厚与焉,大义灭亲,君子犹曰:“纯臣之道备矣。”于恩未也。君亲无将,王诛宜耳。今二家之子,幸非元恶,但望诚心内发,哀情外露,义动君子,合礼中矣。周纠苟执果毅,忽如路人。昔乐羊为魏伐中山,饮其子羹,文侯壮其功而疑其心。秦西巴触命放兽,而孟氏旋进其位。犹不忍,况弟子乎!。孟轲讥无恻隐之心。传曰:“于厚者薄,则无所不薄矣。”
豫章太守汝南封祈武兴,泰山太守周乘子居,为太守李伥所举,函封未发,伥病物故。夫人于枢侧下帷,见六孝廉曰:“李氏蒙国厚恩,据重任,咨嘉休懿,相授岁贡,上欲报称圣朝,下欲流惠氓隶。今李氏获保首领,以天年终,而诸君各怀进退,未肯发引。妾幸有三孤,足统丧纪。正相追随,蓬学坟柏,何若耀德王室,昭显亡者,亡者有灵,实宠赖之。殁而不朽,此其然乎!”於是周乘顾谓左右:“诸君欲行,周乘当止者,莫逮郎君,尽其哀恻。”乘与郑伯坚即日辞行,祈与黄叔度,郅伯飨,盛孔叔留随需柩。乘拜郎,迁陵长,治无异称,意亦薄之。某官与祈相反,俱为侍御史,公车令,享相位焉。谨按孝经:“资于事父以事君。君亲临之,厚莫重焉。”春秋国语:“民生于三,事之如一。”礼:“斩衰,公,士,大夫众臣为其君。”乘虽见察授,函封未发,未离陪隶,不与宾于王爵。诸临城社,民神之主也,义当服勤,关其祀纪。夫人虽有恳切之教,盖子不以从令为孝。而乘嚣然要勒同侪,去丧即宠,谓能有功异也,明试无效,亦旋告退,安在其显君父德美之有!
河内太守庐江周景仲向,每举孝廉,请之上堂,家人宴饮,皆令平仰,言笑宴宴,如是三四。临发,赠以衣齐,皆出自中。子弟中外,过历职署,俞於所望。曰:“移臣作子,放之何有!”河内大守司徒颍川韩演伯南,举孝廉,唯临辞一与相见,无所宠拔,曰:“我已举若,岂可令恩偏积於一门乎!”谨按春秋左氏传:“夫举,无他也,唯善所在,亲疏一也。”祁奚称其仇,不为谄;立其子,不为比;举其偏,不为党。建一官而三物成,晋国赖之,君子归焉。盖人君者闭门关窗,号兆博求,得贤而赏,闻善若惊,无适也,无莫也。周景不综臧否,而务蕴崇之,韩演不唯善是务,越此一概。夫不择而疆用之,与可用而败之,其罪一也。
安定太守汝南胡伊伯、建平长樊绍孟建,俱为司空虞放椽属。放逊位,自劾还家。郡以伊为主簿,迎新大守,曰:“我是宰士,何可委质於二朝乎!”因出门名户,占系陈国。绍曰:“柳下惠不去父母之国,君子不辞下位。”独行服事。後公黄琼大以为恨,移书汝南论正主者吏,绝绍文书,而更辟伊。谨按春秋尊公曰宰,其吏为士,言於四海无所不统焉。孟轲称不枉尺以直寻,况於枉寻以直尺。柳下惠不枉道以事人,故三黜而不去,孔子谓之不恭。今绍见编,会以礼游引耳,其义不同於此。伊心明审,自求多福。近灵帝之未,司徒椽弘农董君考上名典,君事不得自劾,暂以家急假。太守季崇请乞相见,俯领功曹,与俱班录讫,乃谢遣。时公袁隗意亦非之,然弹纠。自是之後,弥以滋甚,郡用从事,县用府吏,上下溷淆,良可秽也。诗云:“岁无老成人,尚有典刑。”国之大纲也,可不申敕小惩而大戒哉!宗正南阳刘祖奉,为郡属曹吏,左骑校尉薛臣君卓为户曹史,太守公孙庆当祠章陵,旧俗常以衣冠子孙、容止端严、学问通览、任顾问者以为御史。时功曹白用刘祖,祖曰:“既托帝王肺腑,过闻前训,不能备光辉胥附之任,而当侧身陪乘,执策握革,有死而已,无能为役。”薛丞因前自白:“今明公垂出,未有御者,虽云不敏,敢充人乏。补察时阙,言出成谟,大见敬重,亦以祖为高。岁尽,俱举孝廉。
谨按周礼:保氏掌六艺之教,其一曰御。论语曰:“吾何执?执御乎?”子适卫,冉子仆。有,政事之士,列于四友。然犹御者,不为役也。春秋左氏传:晋悼公即位,程郑为乘马御,训群驺知礼。今国家大驾,大仆亲御,他出,奉车都尉,宁可复言执策握革,面辞让之乎?凡黔首皆五帝子孙,何独今之肺腑常见优异也。宗庙之人,或在圳亩,人之化也,何日之有。旧时长吏质朴,子皆驾御,故曰从儿。君臣父子,其揆一也。臣不肯御,子岂可然?公孙遂偃蹇不使,下陵上替,能无乱乎!刘祖幸免罪戾,而见褒赏,公孙于是失政刑矣!聘士彭城姜肱伯淮、京兆韦著休明,灵帝践祚,太后临朝,陈、窦以忠见害。中常侍曹节秉国之权,大作威福,冀宠名贵,以弭己谤。於是起家肱为犍为太守,著东海相。肱告其人:“吾以虚获实,蕴藉声价。盛明之际,尚不委质,况今政在家哉!”
遂乘桴浮海,莫知其极。而著以承命,驾言宵征。民不见德,唯戮是闻,论输左校。
谨按易称:“君子之道,或出或隐,或默或语。”传曰:“朝廷之人,入而不能出;山林之士,往而不能返。”言各有长也。孔子嘉虞仲、夷逸作者七人,亦终隐约。姜肱高尚其事,见得思义,岂不绰绰有余裕哉!韦著迈种其德,少有云补可也;虐刑以逞,民心怨痛,德薄位尊,力小任重,古人惧旃,鲜能不及矣。
赵相汝南李统少幼,为冀州刺史阮况所奏耳目不聪明。股肱椽史咸用忿愤,欲诣阙自理。统闻知之,历收其家,遣吏追还曰:“相久忝重任,负於素餐,年渐七十,礼在悬车。顷被疾病,念存首丘,比自乞归,未见听许。州家幸能为,相得去,实上愿也。”居无几,果征。时冀州有疑狱,章帝见问统,统处当详平,克厌上心。帝曰:“君大聪明,刺史侵君。”统曰:“臣受国厚恩,官尊禄重,不能自竭,有以报称。久抱重疾,气力羸露,耳聋目眩,守虚陨越,自分奄忽填壑,猥得承望阙廷,亲见御座,不胜其喜。权胯有瘳,辞出之後,必复故也,刺史不侵臣也。”上悦其逊,即日免况,拜统侍中。
司徒九江朱伥,以年老为司隶虞诩所奏耳目不聪明,见椽属大怒,曰“颠而不扶,焉用彼相!君劳臣辱,何用为!”於是东阁祭酒周举曰:“昔圣帝明王,莫不历象日月星辰,以为镜戒。荧惑比有变异,岂能手书密以上闻?”伥曰:“可自力也。”举为创草:“臣闻易曰:‘天垂象,见吉凶。观乎天文,以察时变。’臣窃见九月庚辰,今月丙辰,过荧惑於东井,辟金光辉合并,移时乃出。臣经术浅末,不晓天官,见其非常,昭昭再见,诚窃怪之,诚懑愤。夫月者,太阴;荧惑、火星,不宜相干。臣闻盛德之主,不能无异,但当变改有以供御。孔子曰:‘虽明天子,荧惑必谋。’祸福之徵,慎察用之。孝宣皇帝地节元年,月蚀荧惑,明年有霍氏乱。孔子曰:‘火上不可握,荧惑班变不可息志。帝应其修无极。’此言荧惑火精,尤史家所宜察也。楚庄曰:‘灾异不见,寡人其亡。’今变异屡臻,此天以佑助汉室,觉悟国家也。臣诚惧史官畏忌,不敢极言,惟陛下深留圣思,按图书之文,鉴古今之戒,召见方直,极言而靡讳,亲贤纳忠,推诚应人,犹影响也。宋景公有善言,荧惑徙舍,延年益寿。况乎至尊,感不旋日!书曰:‘天威谌。’言天德辅诚也。周公将没,戒成王以左右常伯、常任、准人、缀衣、虎贲,言此五官,存亡之机,不可不谨也。臣愿陛下思周旦之言,详左右清禁之内,谨供养之官,严宿卫之身,申敕屡省,务知戒慎,以退未萌,以此无疆。谨匍匐自力手书密上。”上览伥表,嘉其忠谟。伥目数病,手能细书。诩案大臣,苟肆私意,诩坐上谢,伥蒙慰劳。
谨按《论语》:“能以礼让为国乎?何有?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。”传曰:“心苟不竞,何惮於病?”朱伥位极人臣,视事数年,迄无一言弥缝时阙。又伥年且九十,足以昏愦,义当自引,以避贤路。就使有枉,欣以俟命耳。何能乃发忿,欲自提理。周举为人谋而不忠,维讫匡陈,起自营卫。夫奉义顺之谓礼,爱人而不以德,不可谓仁,信不由中,文辞何为。向遇中宗、永平之政,救罪不暇,何慰劳之有?李统内省不疚,进对温雅,明主是察,终为长者。
蜀郡太守颍川刘胜季陵去官在家,闭门却扫。岁时致敬郡县,答问而已,无所褒眨,虽自枝叶莫力。太仆杜密周甫亦去北海相在家,每至郡县,多所陈说,笺记括属。太守王昱颇厌苦之,语次:“闻得京师书,公卿举故大臣,刘季陵,高士也,当急见徵。”密知以见激,因曰:“明府在九重之内,臣吏惶畏天威,莫敢尽情。刘胜位故大夫,见礼上宾,俯伏甚於鳖胃,冷涩比如寒蜒,无能往来,此罪人也。清隽就义,隐居笃学,时所不综,而密达之;冤疑勋贤,成、陈之罪所折,而密启之。明府赏刑得中,令问休扬,虽自天然之姿,犹有万分之一。诗不云乎:‘雨我公田,遂及我私。’人情所有,庶不为阙。既不善是,多见讥论,夫何为哉!”於是昱甚悦服,待之弥厚。
谨按《论语》:“澹台灭明非公事,未尝至於偃之室也。君子思不出其位。”孟轲亦以为达则兼济天下,穷则独善其身。刘胜在约思纯,其静已甚,若时意宴及,言论折中,亦无嫌也。杜密婆娑府县,干与王政,就若所云,犹有公私。既见讥切,不蹴坐谢负,而多伐善,以为己力,惟颜之厚,博而俗矣。
卷六
○声音
《易》称:“先王作乐崇德,殷荐之上帝,以配祖考。”《诗》云:“钟鼓,磬管仓,降福穰穰。书曰:“击石拊石,百兽率舞。”鸟兽且犹感应,而况于人乎!况于鬼神乎!夫乐者,圣人所以动天地,感鬼神,按万民,成性类者也。故黄帝作咸池,颛项作六茎,喾作五英,尧作大章,舜作韶。禹作夏,汤作护,武王作武,周公作勺。勺,言能斟勺先祖之道也。武,言以功定天下也。护,言救民也。夏,大承二帝也。韶,继尧也。大章,章之也。五英,英华茂也。六茎,及根茎也。咸池,备矣。
其後周室陵迟,礼乐崩坏,诸侯恣行,竞悦所习,桑间、濮上郑、卫、宋、赵之声,弥以放远,滔湮心耳,乃忘平和,乱政伤民,致疾损寿。重遭暴秦,遂以阙亡。汉兴,制氏世掌大乐,颇能纪其铿锵,而不能说其义。武帝始定郊祀,巡省告封,乐官多所增饰,然非雅正,故继其条畅曰声音也。昔皇帝使伶伦自大厦之西,昆仑之阴,取竹於ㄍ谷,生其窍厚均者,断两节而吹之,以为黄钟之管。制十二,以听凤之鸣,其雄鸣为六,雌鸣亦为六。天地之风气正,而十二律定,五声于是乎生,八音于是乎出,声者,宫、商、角、徵、羽也。音者,土曰埙,匏曰笙,革曰鼓,竹曰管,丝曰弦,石曰磬,金曰钟,木曰□。《诗》曰:“鹤鸣九皋,声闻于天。”《书》曰:“八音克谐,无相夺伦。”由是言之,声本音末也。
○商
谨按刘歆《钟律书》:“商者,章也,物成熟可章度也。五行为金,五常为义,五事为言,凡归为臣。”
○角
谨按刘歆《律书》:“角者,触也,物触地而出,戴芒角也。五行为木,五常为仁,五事为貌,凡归为民。”宫谨按刘歆钟律书:“宫者,中也,居中央,畅四方,倡始施生,为四声纲也。五行为土,五常为信,五事为思,凡归为君。”
○微
谨按刘歆《钟律书》:“徵者,祉也,物盛大而繁祉也。五行为火,五常为礼,五事为视,凡归为事。”
○羽
谨按刘歆《律书》:“羽者,宇也,物聚藏宇覆之也。五行为水,五常为智,五事为德,凡归为物。”故闻其宫声使人温润而广大,闻其商声使人方正而好义,闻其角声使人整齐而好礼,闻其徵声使人恻隐而博爱,闻其羽声使人善养而好施。宫声乱者则其君骄,商声错者则其臣坏,角声缪者则其民怨,徵声洪者则其事难,羽声差者则其物乱。春宫秋律,百卉必+,秋宫春律,万物必荣,夏宫冬律,雨雹必降,冬宫夏律,雷必发声。夫音乐至重,所感者大。故日知礼乐之情者能作,识礼乐之文者能述。作者之谓圣,述者之谓明,明圣者,述作之谓也。
○埙
谨按《世本》:“暴辛公作埙。”诗云:“天之诱民,如埙如篪。”埙,烧土为也,围五寸半,长三寸半,有四孔,其二通,凡为六孔。
○笙
谨按《世本》:“随作笙。”。长四寸,十二簧,像凤之身,正月之音也,物生故谓之笙。诗云:“我有嘉宾,鼓瑟吹笙。”大笙谓之{巢},小者渭之和。
○鼓
谨按《易》称:“鼓之以雷霆”,圣人则之。不知谁所作也。鼓者,郭也,春分之音也。万物郭皮甲而出,故谓之鼓。周礼六鼓,雷鼓八面,路鼓四面,鼓、晋鼓皆二面。诗云:“击鼓其镗。”论语:“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。”管谨按诗云:“管声,萧管备举。”礼乐记:“管,漆竹,长一尺,六孔,十二月之音也。象物贯地而牙,故谓之管。”尚书大传:“舜之时,西王母来献其白玉。”昔章帝时,零陵文学奚景于冷道舜祠下得笙,白玉管。知古以玉为管,後乃易之以竹耳。夫以玉作音,故神人和,凤皇义也。
○瑟
谨按《世本》:“宓义作。”八尺一寸,四十五弦。黄帝书:“泰帝使素女鼓瑟而悲,帝禁不止,故破其瑟为二十五弦。”春秋,师旷为晋平公奏清徵之音,有玄鹤二八从南方来,进于廊门之危。再奏之而成列,三奏之则延颈而呜,舒翼而舞。音中宫商,声闻于天。平公大说,坐者皆喜。平公提觞而起,为师旷寿,反坐而问曰:“音莫悲于清徵乎?”师旷曰:“不如清角。”平公曰:“清角可得闻乎?师旷曰:“不可。昔黄帝驾象车交龙,毕方并辖,蚩尤居前,风伯进扫,雨师丽道,虎狼在俊,虫蛇伏地,大合鬼神于太山之上,作为清角。今主君德薄,不足以听之,听之将恐有败。”平公曰:“寡人老矣,所好者音也,愿遂闻之。”师旷不得已而鼓之,一奏之有云从西北起,再奏之暴风亟至,大雨+沛,裂帷幕,破组豆,堕廊瓦,凡坐者散走。平公恐惧,伏于室侧,身遂疾痛,晋国大旱,赤地三年。故曰不务德治而好五音,则穷身之事也。今瑟长五尺五寸,非正器也。
○磬
谨按《世本》:“毋句作磬。”《尚书》:“豫洲锡贡磬错。”诗云:“笙磬同音。”论语:“子击磬于卫,,有荷蒉而过者,曰:‘有心哉!’钟谨按世本:“垂作钟。”秋分之音也。《诗》:“鼓钟于宫,声闻于外。”《论语》云:乐云乐云,钟鼓云乎哉!”周景王将铸大钟,单穆公谏:“夫先王之制钟也,大不出均,重不过石,律度量衡放是乎生,小大器用于是乎出,故圣人慎之。今王作钟,听之弗及,比之不度钟声不可以知和,制度不可以出节,无益于乐,而鲜民财,将焉用之!”
○
谨按礼乐记:“漆桶,方,画木,方三尺五寸,中有椎,上用止音焉节。”书曰:“合止,笙庸以问。”声所以五者,系五行也,音所以八者,系八风也传曰:八音之变,不可胜听也,由经五艺六而其枝别叶布繁华无已也。
○琴
谨按《世本》:“神农作琴。”《尚书》:“舜弹五弦之琴,歌南风之诗,而天下治。”《诗》云:“我有嘉宾,鼓瑟鼓琴。”雅琴者,乐之统也,与八音并行。然君子所常御者,琴最亲密,不离于身,非必陈设于宗庙乡党,非若钟鼓罗列于悬也。虽在穷阎陋巷陋巷,深山幽谷,犹不失琴。以为琴之大小得中而声音和,大声不喧哗而流漫,小声不湮灭而不闻,适足以和人意气,感人善心。故琴之为言禁也,雅之为言正也,言君子守正以自禁也。夫以正雅之声,动感正意,故善心胜,邪恶禁。是以古之圣人君子,慎所以自感,因邪禁之适,故近之。间居则为从容以致思焉,如有所穷困,其道闭塞,不得施行,及有所通达而用事,则著之於琴,以抒其意,以下後人。其道行和乐而作者,命其曲曰畅。畅者,言其道之美畅,犹不敢自安,不骄不溢,好礼不以,畅其意也。其遇闭塞忧愁而作者,命其曲曰操。操者,言遇遭害,因厄穷迫、虽怨恨失意,犹守礼义,不惧不慑,乐道而不失其操者也。伯子牙方鼓琴,钟子期听之,而意在高山,子期曰:“善哉乎!巍巍若太山。”顷之问而意在流水,钟子又曰:“善哉乎!”汤汤若江、河。”子期死,伯牙破琴绝弦,终身不复鼓,以为世无足为音者也。今琴长四尺五寸,法四时五行也。七弦者,法七星也。大弦为君,小弦为臣,文王、武王加二弦,以合君臣之恩。
○空侯
谨按《汉书》:孝武皇帝赛南越,祷祠太乙、後土,始用乐人侯调依琴作坎坎之乐,言其坎坎应节奏也,侯以姓冠章耳。或说空侯取其空中。琴瑟皆空,何调坎侯耶,斯论是也。诗云:“坎坎鼓我。”是其文也。
○筝
谨按《礼乐记》:“筝,五弦筑身也。”今并、凉二州筝形如瑟,不知谁所改作也。或日秦蒙恬所造。
○筑
谨按太史公记:燕太子丹遣荆轲欲西刺秦王,与客送之易水而设祖道。高渐离击筑,荆轲和歌,为变徵之音,士皆垂发涕+。复为羽声慷慨,而士皆瞠目,发尽上指冠。荆轲入秦,事败而死,渐离变名易姓为人庸保,匿作于宋子。久之,作苦,闻其家堂上客击筑,伎<疒养>,不能毋出言,曰:“彼有善不善。”从者告主曰:“彼庸乃知音,窃言是非。”家丈人作乐,乃前使击筑,一坐称善,赐酒。而渐离念久畏约毋穷已时,乃退,出装匣中巩与其善衣,更容貌而前。莫不惊愕,不与亢礼,以为上客。使击筑歌,无不涕位而去者。宋子客传之,闻于秦始皇。始皇召见,人有识者,乃高渐离。始皇惜其善击筑,重杀之,乃霍其目。使击巩,未尝不称善。稍益近之,渐离乃以公置筑木中,後进得近,举筑朴始皇,不中,于是遂诛。
○缶
谨按《易》称:“日□之离,不鼓缶而歌。”诗云:“坎其击缶,宛丘之道。”缶者,瓦器所以盛酒浆,秦人鼓之以节歌。太史公记:趟惠王与秦昭王会于绳池,秦王饮酒酣,曰:“寡人窃闻赵王好音,请奏瑟。”赵王鼓瑟,秦御史前曰:“某日秦王与赵王饮,令赵王鼓瑟。”蔺相如前曰:“窃闻秦王善为秦声,请奏缶以相乐。”秦王怒,不许。于是相如进曰:“五步之内,相如请得以颈血溅大玉矣!”左右欲刃,相如张目叱之,皆靡。于是秦王不怿,为一击缶。相如顾召御史书曰:“秦王为赵王击缶也。”
○笛
谨按《礼乐记》:武帝时丘仲之所作也。笛者,涤也,所以荡涤邪秽,纳之於雅正也。长一尺四寸,七孔,其後又有羌笛。马融笛赋曰:“近世双笛从羌起,羌人伐竹未及已。龙鸣水中不见己,截竹吹之音相似。剡其上孔通洞之,材以当过便易持。凉君明贤批把谨按此近世乐家所作,不知谁也。以手批把,因以为名。长三尺五寸,法天地人与五行,四弦象四时。
○竽
谨按《礼乐记》:“管,三十六簧也,长四尺二寸。”今二十三管。
○簧
谨按《世本》:“女娲作簧。”簧,笙中簧也。《诗》云:“吹笙鼓簧,承筐是将。”
谨按《周礼》:“师氏掌教国子吹。”《诗》云:“以不替。”乐之器竹管三孔,所以和众声也。○鹿
谨按《世本》:“苏成公作篪。”管乐,长尺一寸。《诗》云:“伯氏吹埙,仲氏吹篪。”箫谨按尚书:舜作“萧韶九成,凤凰来仪。”其形参差,像凰之翼,十管,长一尺。谨按《礼乐记》:“三孔也。大者谓之笙,小者谓之□紏。”菰,谨按《汉书》旧注:“菰,吹鞭也。”菰者,抚也,言其节抚威义。
卷七
○穷通
《易》称:“悬象著明,莫大乎於日月。”然时有昏晦。《诗》美“滔滔江、汉,南北之纪”。然时有壅滞。《论语》:“固天纵之,莫盛於圣。”然时有困否。日月不失其体,故蔽而复明;江、汉不失其源,故穷而复通;圣人不失其德,故废而复兴。非唯圣人俾尔厚,夫有恒者亦允臻矣。是故君子厄穷而不闵,劳辱而不苟,乐天知命,无怨尤焉。故录先否後喜曰穷通也。
孔子困於陈、蔡之间,七日不尝粒,藜羹不糁,而犹弦琴於室。颜回释菜於户外,子路、子贡相与言曰“夫子逐於鲁,削迹於卫,拔树於宋,今复见厄於此。杀夫子者无罪,籍夫子者不禁,夫子弦歌鼓舞,未尝绝音。盖君子之无耻也,若此乎!”颜渊无以对,以告孔子。孔子恬然推琴,喟然而叹曰“由与赐,小人也。召,吾语之。”子路与子贡入,子路曰:“如此可谓穷矣。”夫子曰:“由,是何言也!
君子通於道之谓通,穷於道之谓穷。今丘抱仁义之道,以遭乱世之患,其何穷之为?故内省不疚於道,临难而不失其德。大寒既至,霜雪既降,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。昔者桓公得之□,晋文公得之曹,越得之会稽,陈、蔡之厄,於丘其幸乎!”自卫反鲁,删《诗》,《书》,定礼乐,制《春秋》之义,著素王之法,复相定公,会于夹谷,昭旧以正其礼,抗辞以拒其侮,齐人谢过,来归郓、龟阴之田焉。
孟轲受业於子思,既通游於诸侯,所言皆以为迂远而阔於事情,然终不屈道趣舍,枉尺以直寻。尝仕於齐,位至卿,後不能用。孟子去齐,尹士曰:“不识王之不可以为汤、武,则是不明也;识其不可,然且至,则是干禄也。千里而见王,不遇故去,三宿而後出昼,是何濡滞也?”轲曰:“夫尹士嘉乌知予哉!千里而见王,是予所欲也;不遇故去,岂予所欲哉!予不得已也。予三宿而出昼,於予心犹以为速,王庶几改诸。王如改之,则必反予。夫出昼,而王不予追也,予然後浩然有归志。”鲁平公驾,将见孟子,嬖人臧仓谓曰:“何哉,君所谓轻身以先於匹夫者?以为贤乎?”乐正子曰:“克告於君,君将为来见也。嬖人有臧仓者沮君,君是以不果。”曰:“行,或使之;止,或尼之。行止,非人之所能也。吾不遇於鲁候,天也。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!”又绝粮於邹、薛,困殆甚,退於万章之徒序《诗》、《书》、仲尼之意,作书中外十一篇以为“圣王不作,诸侯恣行,处士横议,杨朱、墨翟之言盈於天下。天下之言不归杨,则归墨。杨氏为我,是无君也;墨氏兼爱,是无父也。无父无君,是禽兽也。杨、墨之道不息,孔子之道不著,是邪说诬民,充塞仁义也。仁义充塞,则率兽食人,人将相食也。吾为此惧,闲先王之道,距杨、墨,放淫辞,正人心,熄邪说,以承三圣者。予岂好辩哉?予不得已也。”梁惠玉复聘请之,以为上卿。孙况,齐威、宣王之时,聚天下贤士於稷下,尊宠之。若邹衍、田骈、淳于髡之属甚众,号曰列大夫,皆世所称,咸作书刺世。是时孙卿有秀才,年十五始来游学,诸子之事皆以为非先王之法也。孙卿善为《诗》、《礼》、《易》、《春秋》。至襄王时,而孙卿最为老师。齐尚循列大夫之缺,而孙卿三为祭酒焉。齐人或谗孙卿,乃适楚,楚相春申君以为兰陵令。人或谓春申君:“汤以七十里,文王以百里。孙卿,贤者也,今与之百里地,楚其危乎?"春申君谢之,孙卿去之,游赵,应聘於秦。
是时七国交争,尚於权诈,而孙卿守礼义,贵术籍。虽见穷摈,而犹不黜其志。作书数十篇,疾浊世之政,国乱君危相属,不遵大道而营乎巫祝,信几祥。苏秦、张仪以邪道说诸侯,以大贵显。随而笑之曰:“夫不以其道进者,必不以其道士。”又小五伯,以为仲尼之门羞称其功。
後客或谓春申君曰:“伊尹去夏入殷,殷王而夏衰;管仲去鲁入齐,鲁弱而齐疆。故贤者所在、君尊国安。今孙况,天下贤人,所去之国,其不安乎!”春申君使请孙况,况遗春申君书,刺楚国,因为歌赋以遗春申君,因不得已乃行,复为兰陵令焉。
虞卿,游说之士也。一见赵孝成王,赐黄金百镒,白壁一双。再见拜为上卿,故号为虞卿。其後范睢之仇魏齐亡过平原,於是秦昭王请平原君,愿为布衣之交,与饮数日,请曰:“周文王得吕尚而以为太公,齐桓得管夷吾而以为仲父,今范君亦寡人之叔父也。范君之仇在君之家,愿使人取其头。不然,吾不出君於关。”平原君曰:“贵而交者,为贱也。富而友者,为贫也。夫魏齐者,胜之交也。在,固不出,况今又不在臣所乎!”昭王乃遗赵王书曰:“范君之仇魏齐在平原君家,王使人疾持其头来。不然,吾举兵而伐赵,又不出王之弟於关。”赵孝成王乃发卒围平原君家,急,魏齐夜亡出,见赵相虞卿。虞卿度赵王终不可说,乃解其印,与魏齐间行,念诸侯莫可以赴急者,乃复走大梁,欲因信陵以至楚。而信陵君闻之,畏秦,犹与未肯见,曰:“虞卿何如人哉?”时侯嬴在傍,曰:“人固未易知,知人亦未易也。夫虞卿一见赵王,赐白壁一双,黄金百斤,再见拜为上卿,三见平受相印,万户侯。当是之时,天下争知之。夫魏齐穷困过虞卿,虞卿不敢重爵禄之尊,解相印,捐万户侯而间行,以急士穷而归公子,公子曰何如人’,知人固未易也。”信陵君大惭,驾如野迎之。魏齐闻信陵君之初重见之,大怒而自刎。赵王闻之,卒取其头与秦,秦乃遣平原君,虞卿遂留於魏。魏、赵畏秦,莫复用,困而不得意,乃著书八篇,号《虞氏春秋》焉。
孟尝君逐於秦,见反,谭子迎於□,曰:“君怨於齐大夫乎?”孟尝君曰:“有。”谭子曰:“如意则杀之乎?夫富贵,则人争归之;贫贱,则人争去之。此物之必至,而理之固然也,愿君勿怨。请以市论,朝而盈焉,夕而虚焉,非朝爱之而夕憎之也,求在故往,亡故去。”孟尝君曰:“谨受命。”於是削所怨者名而已。
韩信常从南昌亭长食,数月,亭长妻患之,乃晨早食。食时信往,不为具食。信亦知意,遂绝去。钓城下,有一漂母见信饥,饭之,竟漂数十日。信曰:吾必重报母。母怒曰:“大丈夫不能自食,吾哀,王孙耳岂望报乎淮阴。”少年有侮信者,曰:“君虽娇丽,好带长剑,怯耳。能死,刺我,不能,则出我跨下。”於是信熟视之,俯出跨下,匍匐,一市人皆笑,以为信怯。後佐命大汉,功冠天下,封为楚王。赐所食母千金,及亭长与百钱,“公,小人也,为德不竟。”召辱信之少年以为中尉,告诸侯将相曰:“此人壮士也。方辱我时,岂不能杀之?杀之无名,故忍至於此也。”
韩安国为梁中大夫,坐法抵罪,蒙狱吏田甲辱安国。安国曰:“死灰独不复燃乎?”田甲曰:“燃则溺之。”居无几,粱内史缺,孝景皇帝遣使者即拜安国为内史,起徒中为二千石。田甲亡,安国曰:“甲不就官,我灭乃宗。”甲肉袒谢,安国笑曰:“公等可与治乎?”卒善遇之。
李广去云中太守,屏居蓝田南山中射猎,常夜从一骑出,饮田间,还,霸陵尉呵止广。广骑曰:“故李将军。”尉曰:“今将军尚不得夜行,何故也!”宿亭下。居无何,匈奴入辽西,大为边害。於是孝武皇帝乃召广为北平太守,广请霸陵尉与俱,至军斩之,上书谢罪。上报曰:“将军者,国之爪牙也。司马法曰:‘登车不式,遭丧不服,振旅抚师,以征不服。率三军之心,同战士之力,故怒形则千里竦,威振则万物伏。是以名声暴於夷貊,威棱惮乎邻国。’夫报忿除害,损残去杀,朕之所图於将军也。若乃免冠徒跣,稽颡请罪,岂称朕之指哉!”太尉沛国刘矩叔方为尚书令,失将军梁冀意,迁常山相,去官。冀妻兄孙礼为沛相,矩不敢还乡里,访友人彭城环玉都。玉都素敬重矩,欲得其意,喜於见归,为除处所,意气周密。人有请玉都者:“祸至无日,何宜为其主乎?”玉都因事远出,家人不复占问,暑则郁蒸,寒则凛冻,且饿且渴,如此一年。矩素直亮,众谈同愁。冀亦举寤,转薄为厚,上补从事中郎,复为尚书令,五卿三公,为国光镇,玉都惭悔自绝。
司徒中山祝恬字伯休,公车徵,道得温病。过友人邺令谢著,著拒不通,因载病去。至汲,积六七日,上客舍中。诸生曰:“今君所苦沉结,困无医师。闻汲令好事,欲往语之。”恬曰:“谢著,我旧友也,尚不相见视;汲令初不相知,语之何益。死生命也,医药曷为?”诸生事急,坐相守,吉凶莫见,收举便至寺门口白。时令汝南应融义高闻之惊愕,即严便出,径诣床蓐,手自擦摸,对之垂涕,曰:“伯休不世英才,当为国家干辅。人何有生相知者,默止客舍,不为人所知,邂逅不自贞哉!家上有尊老,下有弱小,愿相随俱入解傅。”伯休辞让,融遂不听,归取衣车,厚其荐蓐,躬自御之,手为丸药,口尝饣粥,身自分热。三四日间,加甚劣极,便制衣棺器送终之具。後稍加损,又谓伯休:“吉凶不讳,忧怖交心,间粗作备具。”相封悲喜。宿止傅中数十余日,伯休强健,入舍後室家酣宴乃别。伯休到拜侍中,尚书仆射、令、豫章太守、大将军从事中郎。义高为庐江太守,八年,遭母丧,停柩官舍,章百余上,得听行服。未阕,而恬拜司隶,荐融自代,历典五郡,名冠远近。著去邺,浅薄流闻,不为公府所取。司徒颖川韩演伯南为丹阳太守,坐从兄季朝为南阳太守刺探尚书,演法车徵,以非身中赃,道路听其从容。至萧,萧令吴斌,演同岁也。未至,谓其宾从,到萧乃一相劳,而斌内之狴犴,坚其钚挺,躬将兵马,送之出境。徒事汝南阎符迎之於杼秋,相得,令止傅舍,解其桎梏,入与相见,为致肴毕,曰:“明府所在流称,今以公徵,往便原除,不宜深入以介意。”意气过於所望,到亦遇赦。其间无几,演为沛相,斌去官。及临中台,首辟符焉。
太傅汝南陈蕃仲举去光禄勋,还到临颖巨陵亭,从者击亭卒数下,亭长闭门,收其诸生人客,皆厌毒痛。欲复收蕃,蕃曰:“我故大臣,有罪,州郡尚当先请。今约敕儿客无素,幸皆坐之,何谓乃欲相及!”相守数时,会行亭掾至,困乃得免。时令范伯弟亦即杀其亭长。
蕃本召陵,父梁父令,别仕平舆,其祖河柬太守,冢在召陵。岁时往祠,以先人所出,重难解亭,止诸冢舍。时令刘子兴亦本凡庸,不肯出候,股肱争之,尔乃会其冢上。蕃持板迎之,长跪。令徐乃下车,即坐,不命去板,辞意又不谦恪,蕃深忿之。令去,顾谓宾客:“平舆老夫,何欲召陵令哉!不但为诸家故耶?而为小竖子所慢。孔子曰:假我数年乎!”其明年,桓帝赫然诛五侯、邓氏,海内望风草偃。子兴以赃疾见弹,埋於当世矣。蕃起於家为尚书仆射、太中大夫、太尉。谨按《尚书》曰:“人惟求旧。”《诗》云:“虽有兄弟,不如友生。”《论语》:“久要不忘平生之言。”《周礼》九两,“友以任得民”。是以隋会图其身而不遗其友,鲍叔度其德而固推管子。厥後陵迟,弥已凋玩。《伐木》有鸟呜之刺,《谷风》有弃予之怨。陈余、张耳携手□秦,友犹父子。及据国争权,还为豺虎。自汉所称,王、贡弹冠,萧、朱结绶,博、育复隙其终,始以交为难,况容悦偶合而能申固其好者哉!故长平之吏移於冠军,魏其之客移於武安,郑当、汲黯亦旋复然。翟公疾之,乃书其门:“一死一生,乃知交情。一贯一贱,交情乃见。”自古患焉,非直今也。韩信宠秩,出跨下之人,斯难能也。安国不念旧恶,合礼中平。李广因威归忿,非义之理。宣尼暨陈,皆降而复升,兼济天下。唯虞卿逼於强秦,独善其身,缵述篇籍,垂训後昆。昔子夏心战则癯,道胜如肥,何必高位丰爵以为融懿也。
卷八
○祀典
《礼》:“天子祭天地山川岁遍”。《春秋国语》:“凡帝、郊、宗、祖、报,此五者国之典礼。加之以社稷山川之神,皆有功烈於民者也;及前哲令德之人,所以为质者也;及天之三辰,所昭仰也;地之五行,所生殖也;九州名山川泽,所出财用也。非是族也,不在祀典礼矣。”《论语》:“非其鬼而祭之,谄也。”又曰:“淫祀无福。”是以泰山不享季氏之旅,而《易》美西邻之龠祭。盖重祀而不贵牲,敬宝而不求华也。自高祖受命,郊祀祈望,世有所增。武帝尤敬鬼神,於时盛矣。至平帝时,天地六宗已下及诸小神凡千七百所,今营寓夷泯,宰器阙亡。盖物盛则衰,自然之道,天其或者欲反本也,故记叙神物曰祀典也。
○先农
谨按《春秋左氏传》曰:“夏四月,三卜郊不从,乃免牲。孟献子曰:‘吾乃今而知有卜筮。夫郊,祀後稷以祈农事也。是故启蛰而郊,郊而後耕。今既耕而卜郊,宜其不从也。’”周四月,今二月也,先农之时也。孝文帝二年正月诏曰:“农者,天下之本,其开籍田,朕躬帅耕,以给宗庙粢盛。”今民间名曰官田。古者使民如借,故曰藉田。
○社神
《孝经》说:“社者,土地之主。土地广博,不可遍敬,故封土以为社而祀之,报功也。”《周礼》说:“二十五家置一社,但为田祖报求。”诗云:“乃立冢土。”又曰:“以御田祖,以祈甘雨。”
谨按《春秋左氏傅》曰:“共工有子曰勾龙,佐颛顼,能平九土,为后土。”故封为上公,祀以为社,非地只。
○稷神
《孝经》说:“稷者,五谷之长。五谷众多,不可遍祭,故立稷而祭之。”
谨按《春秋左氏传》:“有烈山氏之子曰柱,能殖百谷疏果,故立以为稷正也。周弃亦以为稷,自商以来祀之。”礼缘生以事死,故社稷人祀之也。则祭稷谷,不得以稷米祭。稷反自食也。而邾文公用缯子于次睢之社,司马子鱼谏曰:“古者六畜不相为用,祭以为人也,民人,神之主也,用人,其谁享之?”《诗》云:“吉日庚午,既伯既祷。”岂复杀马以祭马乎?《孝经》之说於斯悖矣。未之神为稷,故以癸未日祠稷於西南,水胜火为金相也。
○灵星
俗说县令问主簿:“灵星在城东南何法?”主簿仰答曰:“唯灵星所以在东南者,亦不知也。”
《汉书·郊祀志》:高祖五年,初置灵星,祀後稷也。区爵簸扬,田农之事也。
谨按祀典既以立稷,又有先农,无为灵星复祀後稷也。左中郎将贾逵说:“以为龙第三有天田星。灵者,神也,故祀以报功。”辰之神为灵星,故以壬辰日祀灵星於东南,金胜木为土相也。
○灶神
《礼器记》曰:“臧文仲安知礼?燔柴於灶。灶者,老妇之祭也。故盛於盆,尊於瓶。”
《周礼》说:“颛顼氏有子曰黎,为祝融,祀以为灶神。”谨按《明堂月令》:“孟冬之月,其祀灶也。”五祀之神,王者所祭,古之神圣有功德於民,非老妇也。《汉记》:“南阳阴子方积恩好施,喜祀灶,腊日晨炊而灶神见,再拜受神,时有黄羊,因以祀之。其孙识,执金吾,封原鹿侯;兴,卫尉,阳侯。家凡二侯,牧守数十。其後子孙常以腊日祀灶以黄羊。”
○风伯
《楚辞》说:“後飞廉使奔属。”飞廉,风伯也。谨按《周礼》:“以燎祀风师。”风师者,箕星也。箕主簸扬,能致风气。《易》:“巽为长女也。”长者伯,故曰风伯。鼓之以雷霆,润之以风雨,养成万物,有功於人,王者祀以报功也。戌之神为风伯,故以丙戌日祀於西北,火胜金为木相也。
雨师《春秋左氏传》说:“共工之子为玄冥师。郑大夫子产禳於玄冥。”玄冥,雨师也。
谨按《周礼》:“以燎祀雨师。”雨师者,毕星也。《诗》云:“月离於毕,俾滂沱矣。”《易·师卦》:“师者,众也。”土中之众者莫若水。雷震百里,风亦如之,至於太山不崇朝而遍雨天下,异於雷风,其德散大,故雨独称师也。丑之神为雨师,故以己丑日祀雨师於东北,土胜水为火相也。
○桃梗、苇茭、画虎
谨按《黄帝书》“上古之时,有神荼与郁垒昆弟二人,性能执鬼。度朔山上有桃树,二人於树下简阅百鬼,无道理妄为人祸害,神荼与郁垒缚以苇索,执以食虎。於是县官常以腊除夕饰桃人,垂苇茭,画虎於门,皆追效於前事,冀以御凶也。桃梗,梗者,更也,岁终更始,受介祉也。《战国策》:“齐孟尝君将西入秦,谏者千数而弗听。苏秦欲止之,曰:‘臣之来也,过於淄上,有土偶人焉,与桃梗相与语,谓土偶人曰:“子西岸之土也,埏子以为人,至岁八月,天霖雨,淄水至,则子残矣。”曰:“不然。吾西岸之土也,残则复西岸耳。今子东国桃木也,削子以为人,隆雨下,淄水至,□子而泛泛将何如矣。”夫秦四塞之国,譬若虎口而入之,则不知其可。’孟尝乃止。”
《春秋左氏傅》曰:“鲁襄公朝楚,会楚康王卒,楚人使公亲遂,公患之。叔孙穆叔曰:“殡而遂,则布币也。”乃使巫以桃别先□殡。楚人弗禁,既而悔之。古者日在北陆而藏冰深山穷谷。其藏之也,黑牡黍,以享司寒。其出之也,桃弧棘矢,以除其灾也。”
○苇茭
傅曰:“萑苇有丛。”吕氏春秋:“汤始得伊尹,之於庙,薰以萑苇。”《周礼》:“卿大夫之子名曰门子。”《论语》:“谁能出不由户?”故用苇者,欲人子孙蕃殖不失其类,有如萑苇。茭者,交易,阴阳代兴也。”虎者,阳物,百兽之长也,能执搏挫锐,噬食鬼魅。今人卒得恶遇,烧悟虎皮饮之,系其爪,亦能辟恶,此其验也。
○雄鸡
俗说鸡鸣将旦,为人起居。门亦昏闭晨开,捍难守固。礼贵报功,故门户用鸡也。
《青史子书》说:“鸡者,东方之牲也。岁终更始,辨秩东作,万物触户而出,故以鸡祀祭也。”
太史丞邓平说:“腊者,所以迎刑送德也。大寒至,常恐阴胜,故以戌日腊。戌者,温气也,用其气日杀鸡以谢刑德。雄著门,雌著户,以和阴阳,调寒配水,节风雨也。”谨按《春秋左氏传》:“周大夫宾孟适郊,见雄鸡自断其尾,归以告景王曰:‘惮其为牺也。’”《山海经》曰:“祠鬼神皆以雄鸡。”鲁郊祀常以丹鸡祝曰:“以斯□音赤羽,去鲁侯之咎。”令人卒得鬼刺痱悟,杀雄鸡以傅其心上。病贼风者作鸡散治之,东门鸡头可以治蛊。由此言之,鸡主以御死辟恶也。杀狗磔邑四门俗说狗别宾主,善守御,故著四门,以辟盗贼也。
谨按《月令》:“九门磔禳,以毕春气。”盖天子之城十有二门,东方三门,生气之门也。不欲使死物见於生门,故独於九门杀犬磔禳。犬者,金畜;禳者,却也。抑金使不害春之时所生,令万物遂成其性。火当受而长之,故曰:“以毕春气。”功成而退,木行终也。《太史公》记:“秦德公始杀狗磔邑四门,以御蛊蓄。”今人杀白犬以血题门户,正月白犬血辟除不祥,取法於此也。
○□娄
谨按《韩子书》:“山居谷汲者,□娄腊而遗水。”楚俗常以十二月祭饮食也。又曰尝新始杀也,食新曰□娄。谨按《礼传》:“夏曰嘉平,殷曰清祀,周曰大蜡,汉改为腊。”腊者,猎也,言田猎取兽以祭祀其先祖也。,或曰腊者,接也,新故交接,故大祭以报功也。汉家火行,衰於戌,故以戌腊也。
○祖
谨按《礼传》:“共工之子曰修,好远游,舟车所至,足迹所达,靡不穷览,故祀以为祖神。”祖者,徂也。《诗》云:“韩侯出祖,清酒百壶。”《左氏传》:“襄公将适楚,梦周公祖而遣之。”是其事也。《诗》云:“吉日庚午。”汉家火行,盛於午,故以午祖也。
○禊
谨按《周礼》:“男巫掌望祀、望衍,旁招以茅。女巫掌岁时以除衅浴。”禊者,洁也。春者,蠢也,蠢蠢摇动也。《尚书》:“以殷仲春,厥民析。”言人解析也。疗生疾之时,故於水上衅洁之也。巳者,祉也,邪疾已去,祈介祉也。
○司命
谨按《诗》云:“芄芄或朴,薪之之。”《周礼》:“以燎祀司中、司命。”司命,文昌也。司中,文昌下六星也。积薪燔柴也。今民间独祀司命耳,刻木长尺二寸为人像,行者檐箧中,居者别作小屋。齐地大尊重之,汝南诸郡亦多有,皆祠以猪,率以春秋之月。
卷九
○怪神
《礼》:“天子祭天地、五岳、四渎,诸侯不过其望也。大夫五祀,士门、户,庶人祖。盖非其鬼而祭之,谄也。”又曰:“淫祀无福。”是以隐公将祭钟巫,遇贼氏。二世欲解淫神,阎乐劫弑。仲尼不许子路之祷,而消息之节平。荀不从《桑林》之祟,而晋侯之疾间。由是观之,则淫躁而畏者,灾自取之,厥咎响应。反诚据义,内省不疚者,物莫能动。祸转为福矣。传曰:“神者,申也。怪者,疑也。”孔子称土之怪为坟羊。《论语》:“子不语怪力乱神。”故采其晃著者曰怪神也。世间多有见怪惊怖以自伤者。谨按《管子书》:“齐公出于泽,见衣紫衣,大如毂,长如辕,拱手而立。还归,寝疾,数月不出。有皇士者见公,语惊曰:‘物恶能伤公,公自伤也。此所谓泽神委蛇者也,唯霸主乃得见之。’于是桓公欣然笑,不终日而病愈。”
予之祖父郴为汲令,以夏至日请见主簿杜宣,赐酒。时北壁上有悬赤弩,照于杯中,其形如蛇。宣畏恶之,然不敢不饮,其日便得胸腹痛切,妨损饮食,大用羸露,攻治万端,不为愈。後郴因事过至宣家,窥视,问其变故,云畏此蛇,蛇入腹中。郴还厅事,思惟良久,顾见悬弩,必是也。则将门下史将铃下侍徐扶辇载宣于故处设酒,杯中故复有蛇,因谓宣:“此壁上弩影耳,非有他怪。”宣意遂解,甚夷怿,由是瘳平,官至尚书,历四郡,有威名焉。世间多有恶梦变难必效。谨按《晏子春秋》:“齐景公病水十日,夜梦与二日斗而不胜。晏子朝,公曰“吾梦与二日斗,寡人不胜,我其死也?“晏子对曰‘请召占梦者。’立于闺,使以车迎召占梦者。至,曰:‘曷为见召?’晏子曰:‘公梦与二日斗,不胜,恐必死也。’占梦者曰:‘请反具书。’晏子曰:‘无反书,公无所病。病者,阴也。日者,阳也。一阴不胜二阳,公病将已。’居三日,公病大愈,且赐占梦者。占梦者曰:‘此非臣之功也,晏子教臣封也。’公召晏子,将赐之。晏子曰:‘占梦者以臣之言对,故有益也。使臣身言之,则不信矣。此占梦者之力也,臣无功焉。’公召吏而使两赐之。晏子不为夺人之功,占梦者不蔽人之能。”城阳景王祠谨按《汉书》:朱虚候刘章,齐悼惠王子,高祖孙也,宿卫长安,年二十,有气力。高後摄政,诸吕擅恣,章私忿之。尝入侍宴饮,章为酒吏,自请曰:“臣,将种也,请得军法行酒。”有诏“可”。酒酣,章进歌舞,已而复曰“请为太后耕田歌。”太后笑曰:“顾汝父知田耳,若生而为王者子,安知田乎?”曰:“臣知之。深耕广种,立苗欲疏。非其种者,□而去之。”太后默然。顷之,诸吕有亡酒者,章拔剑追斩之,而还报曰:“有亡酒一人,臣谨行军法斩之。”太后左右大惊。业许之矣,无以罪也。自是诸吕畏惮,虽大臣亦皆依之。高後崩,诸吕作乱,欲危社稷,章与周勃共诛灭之,尊立文帝,封城阳王,赐黄金千斤。立二年薨。
城阳,今莒县是也。自琅琊、青州六郡及渤海都邑,乡亭,聚落皆为立祠,造饰五二千石车,商人次第为之,立服带绶,备置官属,烹杀讴歌,纷籍连日,转相诳曜,言有神明,其谴问祸福立应,历载弥久,莫之匡纠。唯乐安太傅陈蕃、济南相曹操一切禁绝,肃然政清。陈,曹之後,稍复如故,安有鬼神能为病者哉!
予为营陵令,以为章本封朱虚,并食此县。《春秋国语》:“以劳定国,能御大灾。”凡在于他,尚列祀典。章,亲高祖之孙,进说耕田,军法行酒,时固有大志矣。及诛诸吕,尊立太宗,功冠天下,社稷已宁。同姓如此,功烈如彼,余郡禁之可也,朱虚与莒,宜常血食。于是乃移书曰:“到闻此俗,旧多淫祀,糜财妨农,长乱积惑,其侈可忿,其愚可愍。昔仲尼不许子路之祷,晋悼不解《桑林》之祟。死生有命,善凶由人,哀哉黔黎,渐染迷谬,岂乐也哉,莫之徵耳。今条下禁,申约吏民,为陈利害,其有犯者,便收朝廷。若私遗脱,弥弥不绝,主者髡截,叹无反已。城阳景王,县甚尊之。惟王弱冠,内侍帷幄,吕氏恣睢,将危汉室,独见先识,权发酒令,抑邪扶正,忠义洪毅,其歆祀,礼亦宜之。于驾乘烹杀,倡优男女杂错,是何谓也!三边纷,师老器弊,朝廷旰食,百姓嚣然。礼兴在有年,饥则损。自今听岁再祀,备物而已,不得杀牛,远迎他倡,赋会宗落,造设纷华。方廉察之明,为身计而复僭失,罚典上同。明除见处,勿後中觉。
九江逡遒有唐居山
九江逡遒有唐、居山,名有神,众巫共为取公妪,岁易,男不得复娶,女不得复嫁,百姓苦之。
谨按时太守宋均到官,主者白出钱给聘男女。均曰:“众巫与神合契,知其旨欲,卒取小民,不相当。”于是敕条巫家男女以备公妪。巫扣头服罪,乃杀之,是後遂绝。会稽俗多淫祀会稽俗多淫祀,好卜筮,民一以牛祭。巫祝赋敛受谢,民畏其口,惧被祟,不敢拒逆。是以财尽于鬼神,产匮于祭祀。或贫家不能以时祀,至竟言不敢食牛肉,或发病且死,先为牛鸣,其畏惧如此。
谨按时太守,司空第五伦到官,先禁绝之。掾吏皆谏,伦曰:“夫建功立事在敢断,为政当信经义,言‘淫祀无福,非其鬼而祭之,谄也’。律不得屠杀少齿。令鬼神有知,不妄饮食民间;使其无知,又何能祸人。”遂移书属县,晓谕百姓,民不得有出门之祀。督课部吏,张设罪罚,犯,尉以下。巫祝依托鬼神,恐怖愚民,皆按论之,有屠生辄行罚。民初恐怖,颇动摇不安,或接祝妄言,伦敕之愈急,後遂断,无复有祸崇矣。
○鲍君神
谨按汝南阳有於田得□者,其主未往取也。商车十余乘经泽中行,望见此□著绳,因持去。念其不事,持一鲍鱼置其处。有顷,其主往,不见所得□,反见鲍鱼,泽中非人道路,怪其如是,大以为神,转相告语,治病求福,多有效验。因为起祀舍,众巫数十,帷帐钟鼓,方数百里皆来祷祀,号鲍君神。其後数年,鲍鱼主来历祠下,寻问其故,曰:“此我鱼也,当有何神。”上堂取之,遂从此坏。傅曰:“物之所聚斯有神。”言人共奖成之耳。
○李君神
谨按汝南南顿张助于田中种禾,见李核,意欲持去,顾见空桑中有土,因殖种,以余浆溉灌。後人见桑中反复生李,转相告语。有病目痛者息荫下,言:“李君令我目愈,谢以一豚。”目痛小疾,亦行自愈。众犬吠声,因盲者得视,远近翕赫,其下车骑常数千百,酒肉滂沱。间一岁余,张助远出来还,见之,惊云;“此有何神,乃我所种尔。”因就□也。
○石贤士神
谨按汝南汝阳彭氏墓路头立一石人,在石兽後。田家老母到市买数片饵,暑热行疲,顿息石人下,小瞑,遗一片饵,去,忽不自觉,行道人有见者。时客适会,问因有是饵,客聊调之:“石人能治病,愈者来谢之。”转语头痛者摩石人头,腹痛者摩其腹,亦还自摩,他处于此。凡人病自愈者,因言得其福力,号曰贤士。辎辇毂击,帷帐绛天,丝竹之音,闻敷十里。尉部常往护视,数年亦自歇沫,复其故矣。世间多有亡人魄持其家语声气,所说良是谨按陈国张汉直到南阳从京兆尹延叔坚读《左氏傅》,行後数月,鬼物持其女弟,言:“我痛死,丧在陌上,常苦饥寒。操一量不借,挂屋後楮上。傅子方送我五百钱,在北墉中,皆亡取之。又买李幼一头牛,本券在书箧中。”往求索之,悉如其言。妇尚不知有此,女新从巩家来,非其所及,家人哀伤,益以为审。父母诸弟衰到来迎丧,去精舍数里,遇汉直与诸生十余人相追。汉直顾见其家,怪其如此。家见汉直,谓其鬼也。惝惘良久,汉直乃前为父拜,说其本末,且悲且喜。凡所闻见,若此非一。
夫死者,澌也,鬼者,归也,精气消越,骨肉归于土也。夏後氏用明器,殷人用祭器,周人兼用之,视民疑也。子贡问孔子:“死者其有知乎?”曰:“赐,尔死自知之,由未晚也。”董无心云:“杜伯死,亲射宣王于镐京。”予以为桀、纣所杀,足以成军,可不须汤、武之众。古事既察,且复以今验之,人相啖食,甚于畜生,凡菜肝鳖虾,尚能病人,人用物精多,有生之最灵者也,何不芥蒂於其胸腹而割裂之哉!犹死者无知审矣,而时有汉直为狗鼠之所为。世间亡者多有见神世间亡者多有见神,语言饮食,其家信以为是,益用悲伤。
谨按司空南阳来季德停丧在殡,忽然坐祭床上,颜色服饰声气熟是也。孙儿妇女以次教诫,事有条贯,鞭挞奴婢,皆得其过,饮食饱满,辞决而去。家人大哀剥断绝,如是三四,家益厌苦。其後饮醉形坏,但得老狗,便朴杀之,推问里头,沽酒家狗。
世间多有狗作变怪
世间多有狗作变怪,朴杀之,以血涂门户,然众得咎殃。谨按桂阳太守汝南李叔坚,少时为州从事,在家,狗如人立行,家言当杀之。叔坚云:“犬马谕君子,狗见人行,效之何伤。”叔见县令还,解冠榻上,狗戴持走,家大惊愕。复云:“误触冠,冠缨挂著之耳。”狗于灶前蓄火,家益怔忪。复云:“儿婢皆在田中,狗助蓄火,幸可不烦邻里,此有何恶。”里中相骂不言无狗怪,遂不肯杀。後数日,狗自暴死,卒无纤介之异。叔坚辟太尉掾、固陵长、原武今,终享大位。子条,蜀郡都尉;威龙,司徒掾。
凡变忄在,皆妇女下贱。何者?小人愚而善畏,欲信其说,类复裨增,文人亦不证察,与俱悼慑,邪气承虚,故速咎证。《易》曰:“其亡,斯自取灾。”若叔坚者,心固于金石,妖至而不惧,自求多福。壮矣乎!昔晋文公出猎,见大蛇,高如堤,其长竟路。文公曰:“天子见妖则修德,诸侯修政,大夫修官,士修身。”乃即斋馆,忘食与寝,请庙曰:“孤牺牲谧?蠡,币帛不厚,罪一也。游逸无度,不恤国政,罪二也。赋役重数,刑罚忄克,罪三也。有三罪矣,敢逃死乎!”其夜守蛇吏梦天杀蛇,曰:“何故当圣君道为!”及明视,则已臭烂。
武帝时迷于鬼神,尤信越巫,董仲舒数以为言。武帝欲验其道,令巫诅仲舒,仲舒朝服南面,诵咏经论,不能伤害,而巫者忽死。
世间多有精物妖怪百端
谨按鲁相右扶凤臧仲英为侍御史,家人作食设桉,倏有不清尘土投污之。炊临熟,不知釜处。兵弩自行,火从箧麓中起,衣物烧尽,而簏故完。妇女婢使悉亡其镜,数日,堂下掷庭中,有人声言“女镜”。女孙年三四岁亡之,求不能得,二三日乃于清中粪下啼。若此非一。
汝南有许季山者,素善卜卦,言家当有老青狗物,内中婉御者益喜与为之。诚欲绝,杀此狗,遣益喜归乡里。皆如其言,因断无纤介,仲英迁太尉长史。
汝南汝阳西门习武亭有鬼魅,宾客宿止多死亡,其厉□者皆亡发失精。寻问其故,云先时颇已有怪物。其後郡侍奉掾宜禄郑奇来,去亭六七里,有一端正妇人,乞得寄载。奇初难之,然俊上车,入亭,趋至楼下,吏卒檄白:“楼不可上。”奇云:“我不恶也。”时亦昏冥,遂上楼,与妇人栖宿。未明,发去,亭卒上楼扫除,见死妇,大惊,走白亭长。亭长击鼓会诸庐吏,共集诊之,乃亭西北八里吴氏妇。新亡,以夜临殡,火灭;火至,失之,家即持去。奇发行数里,腹痛,到南顿利阳亭加剧物故,楼遂无敢复上。
谨按北部督邮西平郅伯夷年三十所,大有才决,长沙太守郅君章孙也。日哺时到亭,敕前导入。录事掾白:“今尚早,可至前亭。”曰:“欲作文书。”便留,吏卒惶怖,言当解去。传云:“督邮欲於楼上观望,亟扫除。”须臾便上。未冥,楼镫阶下复有火。敕:“我思道,不可见火,灭去。”吏知必有变,当用赴照,但藏置壶中耳。既冥,整服坐诵《六甲》、《孝经》、《易本》讫,卧。有顷,更转东首,以□巾结两足帻冠之,密拔剑解带。夜时,有正黑者四五尺,稍高,走至柱屋,因覆伯夷。伯夷持被掩,足跣脱,几失再三,徐以剑带击魅脚,呼下火上照视,老狸正赤,略无衣毛,持下烧杀。明旦发楼屋,得所髡人结百余,因从此绝。伯夷举孝廉,益阳长。
《楚辞》云:“鳖令尸亡,斥江而上,到昏山下苏起,蜀人神之,尊立为王。”汉淮阳太守尹奇,其治严酷,死未及殓,怨家欲烧之,尸亦飞去,见于书傅。楼上新妇,岂虚也哉!世间多有伐木血出以为怪者。
谨按桂阳太守江夏张辽叔高去鄢令家居,买田,田中有大树十余围,扶疏盖数亩地,播不生谷,遣客伐之,木中血出。客惊怖,归,以其事白叔高。叔高大怒,曰:“老树汁出,此何等血。”因自严行复斫之,血大流□。叔高使先斫其枝,上有一空处,白头公可长四五尺,忽出往赴叔高,叔高乃逆格之,凡杀四头。左右皆怖伏地,而叔高恬如也。徐熟视,非人非兽也,遂伐其木。其年司空辟侍御史,後为兖州刺史,以二千石之尊,过乡里,荐祝祖考。白日绣衣,荣羡如此,其祸安居?《春秋国语》曰:“木石之怪夔,魍魉。”物恶能害人乎!世间多有蛇作怪者谨按车骑将军巴郡冯绲鸿卿为议郎,发绶笥,有二赤蛇,可长二尺,分南北走,大用忧怖。许季山孙字宁方,得其先人秘要,绲请使卜,云:“君後三岁当为边将,东北四五千里,官以东为名,复五年为大将军南征,此吉祥。”鹏卿意解,实应且惑。居无几,拜尚书、辽东太守、廷尉、太常。会武陵蛮夷黄高攻烧南郡,鸿卿以威名素著,选登亚将,统六师之任,奋鸠虎之势。後为屯骑校尉、将作大匠、河南尹,复再临理官,纪数方面,如宁方之言。《春秋》外蛇与内蛇斗,文帝时亦复有此,传志著其于云为,而鸿卿独以终吉,岂所谓或得神以昌乎?世间人家多有见赤白光为变怪者谨按太尉梁国桥玄公祖为司徒长史,五月末所,于中门外卧,夜半後,见东壁正白,如开门明,呼问左右,左右莫见。因起自往手擦摸之,壁自如故,还床,复见之,心大悸动。其旦,予适往候之,语次相告,因为说“乡人有董彦兴者,即许季山外孙也。其探赜索隐,穷神知化,虽□孟、京房无以过也。然天性偏狭,羞于卜术,间来候师王叔茂,请起往迎。”须臾便与俱还。公祖虚礼盛钻馔,下席行觞。彦兴自陈:“下土诸生,无他异分,币重言甘,诚有。颇能别者,愿得从事。”公祖辞让再三,而乃听之。曰:“府君当有怪白光如门明者,然不为害也。六月上旬鸡鸣时,南家哭声吉也。到秋节迁北行郡,以金为名,位至将军,三公。”公祖曰:“怪异如此,救族不暇,何能致望於所不图,此相饶耳。”到六月九日未明,太尉杨秉暴薨。七月二日,拜钜鹿太守。“钜”边有金,後为度辽将军,历登三事。今妖见此而应在彼,犹赵鞅梦童子裸歌而吴入郢也。
卷十
○山泽
《孝经》曰:“圣不独立,王不独治。神不过天地,同灵造虚,由立五岳,设三台。”傅曰:“五岳视三公,四渎视诸侯,其余或伯或子男,大小为差。”《尚书》:“咸秩无文。”王者报功以次秩之,无有文也。《易》称:“山泽通气。”《礼》:“名山大泽不以封诸侯。”故积其类曰山泽也。
○五岳
东方泰山。《诗》云:“泰山岩岩,鲁邦所瞻。”泰山,山之尊者。一曰岱宗。岱者,始也;宗者,长也。万物之始,阴阳交代,云触石而出,肤寸而合,不崇朝而遍雨天下,其惟泰山乎。故为五岳之长。王者受命易姓,改制应天,功成封禅,以告天地。孔子曰:“封泰山,禅梁父,可得而数七十有二。”岱宗庙在博县西北三十里,山虞长守之。十月曰合冻,腊月曰涸冻,正月曰解冻,皆太守自侍祠,若有秽疾,代行事法,七十万五千,三牲燔柴上,福脯三十朐,县次传送京师。四岳皆同王礼。南方衡山,一名霍山。霍者,万物盛长,垂枝布叶,霍然而大。庙在庐江□县。西方华山。华者,变也,万物滋熟,变华于西方也。庙在弘农华阴县。北方恒山。恒者,常也,万物伏藏於北方有常也。庙在中山上曲阳县。中央曰嵩高。嵩者,高也。诗云:“嵩高惟岳,峻极于天。”庙在颍川阳城县。谨按《尚书》:“岁二月,东巡狩,至于岱宗,柴。”岱宗,泰山也。“望秩于山川,遂见东后。”东后,诸侯也。“合时月正日,同律度量衡,修五礼,五玉,三帛,二牲、一死贽。”“五月南巡狩,至于南岳。”南岳,衡山也。“八月西巡狩,至于西岳。”西岳,华山也。“十二月北巡狩,至于北岳。”北岳,恒山也。皆如岱宗之礼。中,嵩高也,王者所居,故不巡焉。巡者,循也;狩者,守也。道德太平,恐远近不同化,幽隐有不得所者,故自亲行之也。所以五载一出者,盖五岁再闰,天道大备。岳者,角功考德,黜涉幽明也。四渎。河出炖煌塞外昆仑山,发源注海。《易》:“河出图,圣人则之。”《禹贡》:“九河既道。”《诗》曰:“河水洋洋。”庙在河南荥阳县,河堤谒者掌四渎,礼祠与五狱同。江出蜀郡,湔氏徼外昏山,入海。《诗》云:“江、汉陶陶。”《禹贡》:“江、汉朝宗于海。”庙在广陵江都县。淮出南阳平氏桐柏大复山,东南入海。《禹贡》:“海岱及淮,淮、沂其。”诗云:“淮水汤汤。”庙在平氏县。济出常山房子赞皇山,东入沮。《禹贡》:“浮于汶,达于济。”庙在东郡临邑县。
谨按《尚书大傅》、《礼三正记》,江、河、淮、济为四渎。渎者,通也,所以通中国垢浊,民陵居,殖五谷也。江者,贡也,所出珍物可贡献也。河者,播也,播为九流,出《龙图》也。淮者,均,均其务也。济者,齐,齐其度量也。
○林
谨按《诗》云:“殷商之旅,其会如林。”傅曰:“山林之士,往而不能反。”《礼记》:“将至泰山,必先有事于配林。”林,树木之所聚生也。今配林在泰山西南五六里,予前临郡,因侍祀之行,故往观之。树木盖不足言,犹七八百载间有衰索乎!
○麓
谨按《尚书》:尧禅舜,“纳于大麓。”麓,林属於山者也。《春秋》:“沙麓崩。”傅曰:“麓者,山足也”《诗》云:“瞻彼早麓。”《易》称:“即鹿无虞,以从禽也。”
○京谨按《尔雅》:“丘之绝高大者为京。”谓非人力所能成,乃天地性自然也。《春秋左氏传》:“莫之与京。”《国语》:“赵文子与叔向游于九京。”今京兆、京师,其义取于此。
○陵
谨按《诗》云:“如山如陵。”《易》曰:“伏戎于莽,升其高陵。”又:“天险不可升,地险山川丘陵。”《春秋左氏傅》曰:“有二陵,其南陵,夏後皋之墓也;其北陵,文王之所避风雨也。”
□在弘农渑池县。其语曰:“东□、西□,渑池所高。”《国语》:“周单子会晋厉公于加陵。”《尔雅》曰:“陵莫大于加陵。”言其独高厉也。陵有天性自然者,今王公坟垄各称陵也。
○丘
谨按《尚书》:“民乃降丘度土。”尧遭洪水,万民皆山栖巢居,以避其害。禹决江疏河,民乃下丘营度爽垲之堤,而邑落之。故“丘”之字,二人立一上。一者,地也。四方高,中央下,像形也。《诗》云:“至于顿丘,宛丘之下。”《论语》:“他人之贤,丘陵也。”《尔雅》曰:“天下有名丘五,其三在河南,二在河北。”
○墟
谨按《尚书》:“舜生姚墟。”傅曰:“郭氏之墟。”墟者,虚也。郭氏,古之诸侯,善善不能用,恶恶不能去。故善人怨焉,恶人存焉,是以败为丘墟也。今故庐居处高下者亦名为墟。姚墟在济阴城阳县,帝颛顼之墟。阏伯之墟是也。
○阜
谨按《诗》云:“如山如阜。”《春秋左氏传》:鲁公伯禽宅曲阜之地。阜者,茂也,言平地隆踊不属於山陵也。今曲阜在鲁城中,委曲长七八里。雒北芒□即为阜也。
○部
谨按《春秋左氏傅》:“部娄无松柏。”言其卑小。部者,阜之类也。今齐、鲁之间田中少高名之为部矣。
○薮
谨按《尔雅》:“薮者,泽也。薮之为言厚也,草木鱼鳖所以厚养人君与百姓也。鲁有泰野,晋有泰陆,秦有阳纡,宋有盂诸,楚有云梦,吴有具区,齐有海隅,燕有昭余祁,郑有圃田,周有焦。”今汉有九州之薮,杨州曰具区,在吴县之西;荆州曰云梦,在华容县南,今有云梦长掌之;豫州曰圃田,在中牟县西;青州曰孟诸,不知在何处;兖州曰大野,在矩鹿县北;雍州曰弦蒲,在县北蒲谷亭;幽州曰奚养,在县东;冀州曰泰陆,在钜鹿县西北;并州曰昭余祈,在邬县北;其一薮推求未得其处。《尚书》:纣为逋逃渊薮。《春秋左氏傅》曰:“山薮藏疾。”又曰:薮之薪蒸。虞侯守之”是也。谨按《尚书》:“雷夏既泽”。《诗》云:“彼泽之陂。有蒲与荷。”传曰:“水草交厝名之为泽。泽者,言其润泽万物,以阜民用也。”《春秋左氏传》曰:“泽之莞蒲,舟鲛守之。”《韩诗内传》:“笋舜渔雷泽。”雷泽在济阴城阳县。谨按《传》曰:“沆者,莽也,言其平望莽莽无涯际也。沆泽之无水,斥卤之类也,今俗语亦曰沆泽。
○沛
谨按《尚书》,《春秋公羊传》:“齐景公循海而东,师大陷沛泽之中。”《左氏传》:“齐景田于沛,招虞人以弓。”传曰:“送逸禽之超大沛。”沛者,草木之蔽茂,禽兽之所蔽匿也。
谨按《春秋国语》:“伍子胥谏吴王:‘与我争五湖之利,非越乎?’”及越灭吴,范蠡乘扁舟於五湖。湖者,都也,言流渎四面所隈都也,川泽所仰以溉灌也。今庐江临湖、丹阳芜湖县是也。
○陂
谨按《传》曰:“陂者,繁也,言因下钟水以繁利万物也。”今陂皆以溉灌,今汝南富陂县是也。
○渠
谨按傅曰:“渠者,水所居也。”秦时韩人郑国穿渠,孝武帝时,赵中大夫白公复穿渠。故其语曰:“田於何所?池阳、谷口。郑国在前,白渠起後。举锸为云,决渠为雨。泾水一石,其泥数斗。且溉且粪,长我稷黍。衣食京师,数百万口。”又郑当时穿渠以利漕道,若此非一,官民俱赖其饶焉。
○沟
谨按《周礼》:“沟者,沟也,广四尺,深四尺。”漠书高祖与项羽要割鸿沟以东为楚是也。鸿沟在荥阳县。
○洫
谨按《周礼》:“十里为成,成间广八尺,深八尺,故谓之洫。”《论语》曰:“禹尽力乎沟洫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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